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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落魂涧(1 / 1)

此时墨尘一行人已离无名山千里,月白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大口喘着粗气,鹿鼻中气息浑浊。

“月白,要不找个地方歇歇吧。”墨尘轻拍鹿背说道。

“悠——”白鹿长鸣一声,眼皮不自主的合拢又强撑起来。

“这样撑着也到不了幻枫城,南面好像有山涧,我们去那休息一下吧,正好师傅也能调息一下。”墨尘说道。

月白难得没有反对,向墨尘所说的方向缓步走去。漆黑的山脉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着,隐隐能听到流水声。靠近山脚,墨尘隐约听到凄异的哀叫声,刺鼻的臭味从鼻腔径直侵袭到神经。

“咳,咳。”墨尘连连咳嗽两声,掐着鼻子问道“还找不到入口吗?”已经在这周围绕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入口。月白摇了摇头,四肢一软,跪在了地上。

“月白!”墨尘赶紧起身下来,小心的凝聚出一点灵力照明,一边抬起阮茗月的一条玉臂搭在自己身上,将其扶下,阮茗月还在昏迷,温软如玉的身躯靠在墨尘的身上,极其淡薄的花香将山体刺鼻的臭味完全掩盖了去。墨尘仿佛触电一般双臂一直打着哆嗦,脸上窜的通红,赶紧扶着阮茗月在一边的山壁旁坐下。一旁的月白瞪大了鹿眼,虎视眈眈的看着墨尘,鼻孔忽大忽小的喘着粗气。墨尘尴尬的看向月白,月白狠狠的瞪了墨尘一眼,甩了甩尾巴发现够不到墨尘,便闭上眼睛,不过半炷香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墨尘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总算能稍微把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此地虽然不及前些日凶险,但总感觉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墨尘暗道。这几日他已见过修真界的凶险,何况现在不止他自己,还要把阮茗月的命也一起搭上是万万不能的。

“先按照阮姨的心法修炼吧。”墨尘席地而坐,虽然一直叫阮茗月师傅,但还是觉得叫阮姨顺口。

白色的光点顺着肌肤刺进,墨尘牵动心神逐个捕捉,不一会便浑身湿透。刚吸入的灵力在日月二印中来回游动,趋于稳定后便钻进凤印,墨尘顿时心中一凉,急忙其牵动凤印中的灵力,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没有半点阻碍涌出,松了一口气。

“呜——”墨尘刚稳下心神准备继续修炼,山涧中便传出凄楚的哀叫声,墨尘的心被那声音牵动,眼泪不经意的滑过面庞。“我...我这是哭了么?”墨尘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右手用力的抓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疼?”墨尘跪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抖着,阵痛从心脏传向全身,心头莫名的酸楚,仿佛阮茗月现在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墨尘想运转灵力,可那悲伤的感觉更重了,自己只能这样不明所以的伏地恸哭。大约一炷香过去,那哀怨的哭声停止,墨尘才逐渐缓过神来,但整个大脑已经麻木,呆滞的靠坐在石壁旁。过往的经历仿佛在那哀叫声中全部被抽空现在又一点点的注入。等他完全回过神,月白正用前蹄蹭着眼角,一边的阮茗月依然昏迷着,但清灵的面庞上依稀挂着泪痕。

这地方太奇怪了,墨尘暗想,旋即轻声问道“月白,现在能走吗?”

月白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墨尘将阮茗月扶上鹿背,自己也跨了上去。月白嗅了嗅脚下的土,确定方向后带着二人离去。

长夜如鬼魅一般缠绕在山涧的四周,仿佛来自亘古的梦魇,萦绕在行人的心尖。

“月白,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好像在绕路?”墨尘试探着问道,月白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一脸凝重之色。阴风裹挟着哀嚎声侵袭而来,墨尘狠狠打了个寒颤,四肢被刺骨的寒意穿透,那凄楚的哀叫声越来越大,月白跪倒在地,鹿角不停的颤抖,不时传来几声啜泣。

墨尘只觉心脏突然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下个瞬间便从鹿背上滚落下来,这次比之前更甚,一些古旧的画面开始灌入脑中,那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凡间的富绅晚年得女,喜不自胜。少女豆蔻年华仙姿绰约,刚立下婚约,全家二十七口被山贼所杀。与她山盟海誓的男子对她弃如敝履。富绅平日乐善好施,那些平日里他帮助过的人,不但没有前来报恩,反而将富绅的田地全部瓜分,为了防止少女报官,将她刺死,抛尸河中。可少女天生异于常人,心脏生于右胸,在河下游被一猎户发现,将她救起。少女对那些以怨报德的乡民并未心存怨恨,对猎户也只字未提。三载岁月之后,少女诞下一子,异象横生,孩子五岁时,被一老道选中,引入仙门。少女与猎户虽心有不舍,但想到孩子可以不再经历生老病死,便狠心将其送走。

又是三年寒暑,猎户被征参军。女孩也不再年轻,脸上逐渐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几个春秋之后,与丈夫一同入伍的同乡带回了猎户的死讯,又将女子骗入青楼。女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魂魄刚欲离体便被一魔道收走,这魔道所修功法残忍诡异,需搜集尘世饱受苦难而厌世之魂魄,以血炼之法将其魂魄祭器。魂魄受的折磨越长,怨气越重,法器威力就越大。可女子灵慧出尘,虽被世间污秽浊身,灵魂依旧空明。魔道几次尝试未果,竟也生起一丝善念,将女子魂魄放走。

女子在世间游离,偶然一日她见当年那老道要将一幼童引入仙门,那稚气未脱的面孔煞是可爱,于是尾随其后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可那老道竟也是一魔道,且更为残忍。他寻魂魄出众的幼童或婴孩,将其魂魄逐个抽离融入几身,这过程极为痛苦,但因幼童魂魄并未稳固,所以不会太多排斥。女子亲见此景,心中无尽的幽怨仿佛终于找到一处碎裂,得以宣泄。那空灵纯净的魂魄一瞬入魔,女子天生道心,不为凡尘所染。但物极必反,若有一丝浊气侵入本心,便一步成魔。

老道刚融合孩童的魂魄,便感受到身后滔天的怨气,只得暂避其峰。女子连追两天两夜,最后被其设计引入这山涧中,长封于此。这山涧名为“落魂涧”,感世间七情而生,为这界天地洗涤恶灵重归轮回。可世间疾苦而人甚之,反将这山涧同化,无喜无爱,怒其世,哀其生,惧其苦,恶其争,欲其亡。凡有生灵入涧必受万魂噬心之苦,有魂魄入涧则长眠于此带着未了的仇与恨生起更大的哀怨。

墨尘剧烈的啜泣,嘴唇不断的哆嗦着。自己仿佛就是那名女子,这片本就灰暗的世界更加的黯淡无光。自己恢复神智之后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死”,墨尘狠狠的打了个激灵,赶紧将这念头打消。这“落魂涧”的影响这样看来是越来越大,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现在仅仅是外围自己就已经难以承受,若是不小心进了山涧之中,怕是必死无疑。

“墨尘。”清柔而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阮茗月半睁着眼睛开口,眼睛有些红肿,这山涧的魂魄也影响到了她。

墨尘赶紧回应道“师傅你醒啦?”

阮茗月虚弱的点了点头,微皱着眉“这是落魂涧?”

墨尘有些心虚,怯懦的“嗯”了一声不敢抬头。

“没事,你又不知,何况月白也快到极限了。”阮茗月轻声道“还好走的不深,不然我也没有办法了。”说罢玉指弹出两道微光融进月白的眼中。

月白忽的站起身来,眼角的眼泪还在打转。“走吧。”阮茗月开口道,旋即拍了拍月白的身子示意它坐下,自己身上伤势太重,如果直接跃上鹿身只恐加重伤口。两人坐稳后,月白突然向山体冲去,墨尘先是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山便如幻影一般被自己穿梭了过去,随后便是一段崎岖的山路。

墨尘惊异之余,想开口询问,但看阮茗月如此疲惫,还是闭上了嘴巴。而阮茗月似乎猜到他的心思,轻声解释道“之前我们一直在山周围打转实际上就已经踏入了山口,所以那怨气才更重,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现在山涧的主体似乎还未苏醒,这幻象只是游魂所布,我们才得以逃脱。如是本体亲至,早在第一次哀嚎声中,我们就已命丧黄泉了。”

墨尘没有作声,自己竟是这般没用,师尊受伤不但没帮上忙,反而险些将其害死。“师傅。”墨尘紧咬着嘴唇,指甲刺进手掌,鲜血直流。

“嗯?”阮茗月轻疑,疲累中带着一点柔和。

“我会努力,以后可以保护师傅,重建青月宫!”墨尘铿锵有力的说道,这是他对自己的誓言。

阮茗月先是一滞,而后又觉得有些可笑,这样一个只能修炼英魄的孩童,如何保护自己。但不知什么驱使着她开口说了另一句话“我相信。”她笑了,灿若星光,如有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定能看到那是一绝美的女子,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难以形容她脸上的笑靥,倾世卓绝。她似乎听见了雏凤在低语,不知为何她相信终有一天,身后的少年也会涅槃重生,翱翔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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