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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第八十一章 怀柔 (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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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逝世令隋宫中的氛围产生了微妙变化,而此时江南战场上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杨素自陆路挺进天台后,经过三个月苦战百余次,基本扫尽了东南沿海的叛贼,只剩下高智慧还逃窜在闽越之间。皇帝考虑到越国公久劳于外,遂诏令其回朝休息,并大加封赏,至此江南大局转由晋王主持,以绥抚政策占据上风。

五月初至,扬州的天气已有些湿热。这日上午,杨广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他的额头微微凝了一层汗珠,却依然专注于笔下,毫不分神。

下一刻,忽有一人匆匆地闯入书房,打断了晋王的宁静时光。这一向老成持重的张衡现下竟是喜形于色,他急切地奔到桌案前,激动地说:“殿下,有两个好消息!”

杨广放下笔,淡然地招呼道:“建平莫急,先坐下,慢慢说。”

张衡落座的同时,脸上仍挂着喜悦的笑容,急不可耐地报告道:“经过陆知命的游说,已有十七城三百余名叛将愿意纳城迎降,真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杨广听罢,欣然地点头道:“这个陆知命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另一个好消息呢?”

此时,张衡露出一抹更加得意的神情,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史万岁带兵转进内陆后,已有三个月杳无音信,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结果前几日有士兵在溪水中捡到一个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书信,详述的正是史万岁这一百多天的经历。他们翻山越岭,转战千余里,经过七百余次战斗,击败无数叛军,因水陆交通阻隔信使不通,才和大军失去了联系。”

杨广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也激奋起来,连连夸赞道:“好好好!没想到这史万岁竟如此顽强,应当嘉奖,尽快上书报与越公和陛下。”

报完喜讯后,张衡渐渐平复了情绪,眨着眼眸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与我们无关,也算不上好坏。”他略顿了一下,见晋王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才悠然地继续道:“此次平叛江南,延寿郡公于仲文也以行军总管之名出兵讨伐。殿下应该知道,现在军中缺粮,导致米价猛涨,他竟趁机私下售卖军粮,陛下得知此事后,就将其废爵除名了。”

杨广有些疑惑,思虑着幽幽道:“于仲文颇有行军作战的才能,为这种小利而丢名,不应该啊!”说罢,他摇了下头,又恢复了镇定,转而从案上拿起一封信,亲自送到张衡面前:“罢了,先别管他人了,建平你也别光顾着高兴,看看这个,裴矩的亲笔修书。”

张衡接过书信,低头细读。杨广则站在一旁,负手踱步:“陛下令他巡抚岭南,恰逢王仲宣叛乱,寸步难行啊!”

张衡看完信后,紧锁着双眉抬起头,面对晋王的背影问道:“岭南地区乃冼夫人势力范围,她不是已经降附我们,愿意维护统一吗?”

杨广转过身,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缓缓地走到张衡身边后,才深沉地说:“冼老夫人倒是愿意助我们平叛,先前派了孙子冯暄去增援广州,奈何那冯暄与叛贼有私,故意逗留不前。建平,不能只等着别人援助,你和李将军商讨一下,尽快派兵去为裴矩解围。”

张衡整个人情绪紧绷,丝毫不敢放松,严肃认真地点了下头:“知道了,殿下放心吧!”

前话尾音刚落,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室内二人齐齐望去,只见美丽优雅的晋王妃翩翩迈了进来。萧媺芷端着一方梨木托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茶具,她步履轻盈地走至二人近前,微笑着柔声道:“我不知道张大人也在,是不是打扰了殿下和大人讨论正事?”

张衡起身向王妃施了一礼,抢先回道:“不碍事的,我和殿下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既然王妃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萧媺芷见状,温婉谦和地道了句:“这有刚煮好的热茶,大人先喝一杯再走吧!”

张衡看了一眼王妃手上的茶盘,笑着婉拒道:“不用了,我还得去找李将军处理公务。”说罢,他又向晋王点了下头,然后便快速离开了。

待张衡出屋后,杨广立刻喜笑颜开地拥着妻子走到桌案前,他将茶盘轻轻放到案上,俯身闻了一下,随即朗声赞道:“好香啊!今天又是什么茶呢!”

“这个嘛……”萧媺芷本想卖个关子,但见丈夫一脸坏笑朝自己逼近,她赶忙歪着身体躲了一下,改口道:“是在太湖畔新采的春茶,降火祛湿,正适合眼下时节饮用。”紧接着,她又将丈夫推到座位上,娴熟地倒满一杯清茶,递到他面前。

杨广接过瓷杯,扇了扇茶香,细品慢饮着。萧媺芷则随意扫视着桌案,不经意瞥见案上书信的抬头,随即脱口问了句:“殿下又在给智顗大师写信啊!”

杨广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略微泛起一丝愁容:“陛下和秦王之前都有致书与智顗,言辞诚恳恭敬,他却回复冷淡,我这次请求他来扬州弘法,他又是婉言拒绝。”讲到此处,他不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抱怨道:“这请智顗出山倒是比请诸葛孔明出茅庐还要难!”

萧媺芷起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添茶,直到见丈夫面上的愁苦久久不散,才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智顗对《法华经》有独到见解,陈宣帝称其为佛法雄杰,陈叔宝更是以三拜之礼将他请入宫中讲经,这架子大些也是正常,不过他也未必不想借皇权护佑佛教,只是还需要观望罢了。”

杨广捏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无可奈何地回道:“道理我都明白,所以才准备再给他修书一封,想那刘玄德还需要三顾茅庐才能请到孔明呢!”

萧媺芷摇着头笑了笑,她心中早已有些想法,以春风般和缓的语气,点拨道:“殿下应该知道梁武帝舍身出家之事吧!何不自请拜于智顗门下,让他来扬州为你授菩萨戒!”

杨广听罢,顿时眼睛一亮,拍案叫绝:“这当真是个好主意,可以一试!”说罢,他立刻放下茶杯,拱到萧媺芷怀里磨蹭着,同时发出粘腻的声音:“宓儿,我能有你这么一个秀外慧中的妻子,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

萧媺芷面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使劲儿地推了杨广两下,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温柔:“殿下别借机撒娇了!”

杨广不依不饶,紧紧抱住妻子的柳腰,又打情骂俏了一番,忽而脑海中闪出一事,这才直起身子。他小心翼翼地从书卷下抽出一张纸,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对了,我写了一首诗,下午要与柳?他们品论,你先帮我看看!”

萧媺芷不禁有些好奇,赶忙接过纸张,刚一看到诗名,她顿时惊讶不已,猛地抬起头,向杨广投去疑惑的目光:“步虚词?”见丈夫谄笑着点了点下巴,示意自己继续,萧媺芷便低下头,看着诗作轻声吟哦道:“总辔行无极,相推凌太虚。翠霞承凤辇,碧雾翼龙舆。轻举金台上,高会玉林墟。朝游度圆海,夕宴下方诸。”

杨广毫无保留地透露着志骄意满的表情,倒不是炫耀自己的才学,而是满意于妻子的讶然。

萧媺芷又仔细品读了一番,然后难以置信地说:“阿麽,这不像是出自你手啊,你怎么会写一首纯粹描绘神仙幻境的诗,而且还如此讲究声律对偶!”

杨广挑着双眉,好不得意道:“我不是让柳?招揽了一批南朝文人来编纂书籍嘛!他们就好谈玄论道、雕章琢句啊!”

萧媺芷轻轻“哦”了一声,收敛神色后,淡淡地说:“那真是难为殿下了,为了礼贤下士,还要迎合这些自己看不上的风尚。”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杨广站起身,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尖,凝视着她认真地说:“南朝诗文也有可取之处,当以融合南北所长的态度去汲取,这不是宓儿你告诉我的嘛!”

萧媺芷听到这话,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泛上心头,她欣慰地拉起丈夫的手,轻轻摩挲着:“阿麽,你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真的很高兴!”

杨广灵光一闪,顺势扯着妻子的胳膊摇晃起来,同时以请求的语气,痴缠道:“宓儿,宓儿,你来教我吴语吧,这样可以方便我与南方士人交流。”

萧媺芷也来了兴致,眯着眼睛故作思考了一番,然后柔柔地笑道:“好啊,那就先教你……吾欢喜侬!”

“吾欢喜侬!欢喜侬!欢喜侬……”杨广咧着嘴大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告白。下一刻,他伸出双臂探向妻子腰间,想将她揽入怀中,怎料萧媺芷却是一把抓住了丈夫的手,偏偏不让他贴过来。

“好啊你!竟然敢不让夫君亲近!”杨广甩出一个不服输的眼神,就这样与妻子推来推去,拉扯了半天。萧媺芷看到丈夫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忍不住笑弯了腰,却依然不肯让他更近一步,不过倒也没有甩开他。

杨广见无法得手,便猛地松开了萧媺芷,他假装偃旗息鼓,背着手绕到妻子同侧,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我方才的发音不准确,宓儿,你再教我一次吧!”

萧媺芷知道杨广是在找借口,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侧过头对上丈夫灼热的目光,甜腻地应了句:“吾欢喜侬……”

杨广假意默念了几声,而后认真地说道:“我学会了,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话音未落,他突然张开双臂向前一倾,紧紧地把妻子箍在了怀中。

这一次,萧媺芷没有再躲闪,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丈夫的温存,同时耳边传来了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吾欢喜侬,欢喜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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