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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影子(1 / 1)

少女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爷俩的温馨场景,一时呆在那里。直到看到小雨滴飞了过来,才过神来,轻柔地拉过小雨滴。因为默契的存在,即使不说一语,她也知道少年有正事要做了。

四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少年面朝着本体盘膝坐下,结紫色流金法印。

天地一时幽幽,只有那天际的姊妹或兄弟闪着鬼眨眼的光,仿佛也对少年所作所为升起了兴趣。

渐渐少年的额头,沁满了亮晶晶细密的汗珠,可见眼下所行之事还是有潜在的莫大凶险。

影子已经和自己接触太久了,要分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影子,也不想放开。因这一点执着,分开的阻力显然又大了点。

后来,影子也仿佛明白了锁链少年的处境:他是属于这个幻境的,这里是世界尽头,而劫数依旧在;那具献祭的灵魂目前还要继续呆在这里,这是他分离出来的唯一责任,也是他自己继续赖以证明自己存在的天命。

于是,他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清空,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想,只要静静地配合少年的动作就好了。也许不久后还可见到,也许永远说再见。可是现在什么也不要管了,先等分出来了再说。

过了好像一个冬夜的季度,影子终于从少年的脖颈后慢慢切换了出来。

刚出来的影子像是害了一身大病,无精打采地萎顿在地上。疲倦的眼皮,像是用粘接剂黏结过一般,半天打不开。

少年还是一如磐石,挺着铁枪的背脊默默坐在那里,汗水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衣襟。

地上有一小滩水迹,那是从他额头上轻轻缓延下来的。

少女和小雨滴怜惜地看着这上演的分离,心里也委实的疼痛。

然后大小姐和小天使,轻快得奔了过来。

一个分侍一个,漪筱动作温柔的扶起了影子;小天使用自己的衣襟轻轻为少年拂拭额上的汗珠。

影子还在那里喘着气,这场分离让他身心俱疲,像是冬天的天空下起来小雪。

幽邃空寂到骨子里寒冷和孤独。

锁链少年,苍白的脸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成熟魅力。虽然还是他自己,却又迥异往前。

也许这场劫难余生,他已经体会了太多的奥义。

所以没有伤心,没有难过。

只是不胜怜惜地看着小雨滴和漪筱,目光在她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毕竟和她们相处的久了,要分开还是有些小小难过。

不过他已经很知足了,她们已陪了她太久了。

他是个纯净的灵魂,所以很惜福。一点点好,就很知足了。

小雨滴一反活泼的样儿,呆呆站在那里,享受那目光的爱抚。

漪筱也投来一抹伤楚无比的微笑,轻轻合起了手掌,轻轻梵唱: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

默默祈求上苍,指引我方向…

歌声凄婉、动人心魄,低沉徘徊于云端,久久氤氲不散。

像一抹清幽的月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地到了心上。

少年听着听着,感觉自己眼里起了一层水雾,渐渐沁出一滴液体来,滴答一声落在地上,消失无痕。

然后他缓缓站了起来,在小雨滴头上抚摸了片刻,趔趄一下还是到了影子面前。

轻轻对上少女那‘薄雾香云浓箫奏’的眸子,徐徐低沉道:

【少年心,傲天地,

为情醉为谁碎,可为谁?

箫管喑哑,不忍听,

人不寐,为谁白发谁落泪?

归去里,渐背风雨渐无晴。

苍穹下,英雄落泪,可为谁?

情天圆月,怜此生,可相随?

望归路,阡陌间,

黑山白水里,伊人影翩跹。

欲辨难,瘦凝眸。

观风月,笑山河,几度回首,仍难离。】

几如雨声幽咽,疑为天上所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少女开始支颔听着,入了迷。一曲终了,那寂静的回响还在灵魂里激荡起阵阵涟漪。

然后,轻轻伸开双手,向少年拥抱过来。

少年紧紧地回应她的拥抱。

再拥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仿佛沉睡一个世纪之久的眸子,那双眼睛仿佛空洞洞的,不容一物;又仿佛早已将天地的一切印证后都纳入眸子里。

他听起了歌声,那苍凉的歌声仿佛鸣响在记忆城堡的深处。

他看到了拥抱,那拥抱至少可以温暖片刻的寒冷。

看到的,消失了;消失的,记住了。

我不喝孟婆汤,因为可以让前世的记忆温暖。

他寂静的想着,那一刻他再次明白自己灵魂的缺口,这个缺口是从锁链少年剥离后留下来的印痕。

自己已不再百分之百的完整,这是毫无商榷的事实。

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太久;不会让你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这样想着,顺便将自己与锁链少年的那根联系的线紧紧链接上,将这种信念传输了过去。

与少女拥抱的少年,真实感觉到这一次振动,他欣慰地看着影子。

轻轻放开伊人的怀抱,将他们曾经一起承载的共同的本体容器,抱了过来。放在了影子的对面。

在少年的协助下,影子对着本体伸出了手掌。掌心相抵,一种妙不可言的热流在彼此之间穿行往返,白光遽然而起,影子袅袅地渐变成了透明的形态。

然后在空中,轻轻飞舞了半圈,那速度几如嬗作白烟,不能捕捉痕迹。

灵魂的速度,与纯净度有关;当然灵魂本身的速度也是令人咂舌的,几近乎光速。

到后来形体化成一条银线,如蛇行蜿蜒向前游动,到了本相的头顶,从百会穴突入,倏然而逝。

到此刻,影子终于和身体完美的嵌合上了,在他消失的片刻,发出了一声欢快无比的呜咽。尾音在空气里振动起一个个看不见的波。然后过了刹那,才消散。

这过程说来很慢,其实在电石火光间便已完成。

少女、小雨滴只觉目不暇接,到后来灵魂的光柔和地亮起,便觉得那圣洁的光明让人感动得差点落泪。这是灵魂的光,是心灯长燃洁烁的光。

获得影子的本相,像蛰伏冬眠过一季——沉睡了好久,渐渐有了生机。僵硬的躯体慢慢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像蝴蝶展翅般打开。

然后眼睛慢慢苏醒了过来,像是雏鹰第一次啄破蛋壳,露出了稚嫩清澈的眼睛。

因为不适应突然而来的光亮,感觉到一阵刺痛,他又慢慢合上了眼。等到眼水充溢整个眼眶,他终于能够看到这个世界了,然后是听觉的恢复。

风轻轻吟唱,天地一片寂寂的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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