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明明很温和，可听得人却宛如拿刀刻骨。
秦卿把脸埋在地上，长发凌乱扑散开来，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看着这一幕，王叔的眼里有些惊诧，他上前去扶秦卿，皱眉对韩少渊道：“我一把老骨头不图什么，可你真舍得放弃她？”
秦卿闭了眼，摇头，额头依旧抵在地上，声音轻飘飘的：“王叔，别说了。”
“三爷，我没有多少时间，想必你也没那么多耐心。我们彼此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这么了了。”韩少渊垂头点了支烟，腾升的烟雾挡住了他脸上的神色：“或许，在这里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不错。”
殷三没有说话，一双阴鸷的眼一眨不眨地打量韩少渊，想从他的眼里找到任何可以分析的蛛丝马迹。
可惜，韩少渊早就不是当年的他。
那个一心一意忠心于自己的少年渐渐蜕变，像是利刃出鞘，剑锋却指向他的喉咙。
他生性多疑，有时候事情考虑多了，对于韩少渊的说的话，竟然陷入了真与假的矛盾。
“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想怎么解决？”
韩少渊扔掉烟头，用脚尖碾灭。说话间白雾从鼻子里散出，动作利落而决绝。
“简单，三爷容不下韩某，而对于韩某而言，三爷也是难以共存的存在。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今天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屋子。”
“什么？”王叔经不住开口：“少渊你疯了？这屋子都是他们的人！”
秦卿慢慢抬头，整个人乖巧安静，像橱窗里没上发条的精致娃娃，静静跪坐在那里。
殷三也慢慢笑了，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这屋子都是我的人，韩少渊，我现在让每个人只对着你打一枪，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何况，我手里还有两个人质，你竟然敢跟我赌？”
他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可刚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一直守在窗边观察外面的人脸色惊变，吼了声：“三爷，外面的人都有枪！我们被包围了！”
“不可能！”殷三猛地踢开凳子，带着重量的红实木倒下，径直压在秦卿的小腿上。
小姑娘疼得挺了下身，继而佝偻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发抖。
那是她曾经受过伤的地方，猛地被砸到，那种疼差点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用力咬着下唇不吭声，整个人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一张脸越发白了。
韩少渊的手不自觉向往前，却生生压抑住这股冲/动。
此时此刻，他不能流露出对秦卿和王叔半分的不舍，他越表现得担心，殷三就会对两人越发不利。
“三爷肯定觉得很奇怪，明明已经想办法把我身边的人全部安插走，并在之前设计让我陷入纠葛，好拖延时间让你成功获取王叔的股份。”
韩少渊边说边靠近，身上冷厉的气息让两侧的人情不自禁散开。
“你的情报来自哪里？我想，韩少辞？”
说道这个名字，殷三的脸色微变。
韩少渊笑：“三爷，别忘了，虽然他糊涂了二十多岁，可身上流的也是韩家的血。我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怎么可能帮你？”
殷三顿时怒不可遏：“韩少辞骗我！”
此时此刻，被五花大绑在某个偏僻地方的韩少辞不住地乱蹬，嘴被胶布贴了好几层，想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该死的韩少渊！
这个要紧关头把自己绑起来，三爷要是不信自己怎么办？
他要是再去挑拨几句，三爷岂不是更信了自己和韩少渊一伙了！该死！
这下好了，无论韩少渊赢还是输，自己在W国压根混不下去。
可恶！
他还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竟然全被韩少渊看在眼里！这些天他不是在放任自己，而是压根把他当猴耍！
“呜呜呜--呜呜！”
漆黑一片的仓库，外面连狗叫声都没有，他喊到精疲力尽也于事无补，气得拿后脑勺撞墙壁。一下两下后不解气，刚想来个用力的，结果用力过猛椅子后翻，整个人倒下，双手还压在下面，惨叫猛地穿透胶布传了出去--
依旧没人。
而这边正如他想的那样，殷三的心底依旧把韩少辞狠得千刀万剐。
如果再见面，他绝对会亲手杀了他！
殷三气得发抖，忽然猛地拎起秦卿：“韩少渊！你还想不想要她活命！”
秦卿被挡在殷三面前，头发被大力拉扯，不得不露出纤细的脖子。方才被刀划了的地方在拉扯间崩裂，血沿着白皙的脖子，慢慢往外渗落。
韩少渊停在那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无声的对峙比有声的博弈更加让人心弦紧绷。
韩少渊将手放进裤兜里，微微侧头，眼里慢慢堆起嘲讽的神色：“三爷，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以女人做要挟的地步。”
“只要有用，都是棋子。”
“你就这么确定，手里捏的是棋子？”
殷三慢慢眯起眼睛，他看着韩少渊的动作，有那么一瞬的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秦卿淡淡地看着前方，仿佛现在经历什么，换来的只是疲惫和麻木。
一直没说话的她看着韩少渊开口了：“我是不是很给你添麻烦？”
银色的枪口对着这边，韩少渊持枪的手笔直而沉稳。他表情依旧淡漠，深黑的眸子看着她的：“……是。”
秦卿勾起嘴角，声音很轻：“我也不想的，刚才给你打电话，你……”
“是我挂断的。”韩少渊慢慢地开口，字句清晰：“因为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什么事情只知道打电话，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很忙？没有我的主意，你就只会闯祸做错事变累赘？！秦卿，作为一名监护人，我觉得已经受够了。什么时候才能多长个脑子？恩？”
这是他第一次训斥她，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语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严厉与急迫。
秦卿拼命忍泪，可此刻眼泪仿佛开了一道口，怎么都受不住。他说她救不救都可以，现在又说自己没脑子，纵使她再想坚强，此刻也觉得世界都快塌了。
都这个时候，还说自己没长脑子。
秦卿满心凄凉，浑身有些发软，可殷三却嫌恶地把她往前推了下：“站好！”
小姑娘有些趔趄，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韩少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