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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谁料生死(1 / 1)

次日卯时一刻,李慕华收拾行装,腰跨“肖云”剑,怀揣“九玄珍”。话别“闲居散人”,泪别“金月童子”,往“穿云涧”山脚而来,此刻较之两百年前,截然不同,但见他稍运丹田真气,几个起落,便到山脚。回首见“穿云涧”巍峨耸立,直上云霄。

不禁心下念道:此去不知何时方能再回。想到此处,不觉又伤神起来,原就是凡胎肉体,情欲皆归七窍。忽然呆神,悄然立于山脚一刻有余,方转身往“长寿村而来”,借用脚力,比先前其父李铁柱等行走快比千倍,约行三个时辰便到村口。

他离开“长寿村”已过两百余年,只模糊记得村容村貌,如今回到村口,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有欢喜,或有惆怅。欢喜者乃是将见到父母,心中难免激动,惆怅者因幼时离家不曾侍奉左右,故而伤神磋叹。

李慕华伫立村口,见芳草摇曳,艳花斗香,银蝶玉蜂三两成对,白兔灰鼠轻奔草上。青松招摇,绿柳灌风。正值三月初春之际,忽想起,当年离开之时也和春季。不禁感叹岁月无常,人生如隙。

待他进到村内,映入眼帘的却是残垣断壁,枯木凋零,黑烟滚滚,黄沙阵阵,乌鸦长哀,山猴悲啼。李慕华正疑惑间,忽地感到脚下有物羁绊,忙低头瞧去见一人横死街头,面如鬼魅,惨白无色,嘴角血迹尚未枯干。

心下称奇,又行不过十步,又见三具尸身,皆是先前模样。心下不禁一紧,忙紧走快赶,往家奔去,一路上不知见到多少尸体。待来到门前,但见墙壁倒塌,屋门破烂,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也不顾破门阻隔,横冲直撞进到里间,见其祖母并父母三人皆横躺厅内,面色惨淡,不忍直视。李慕华以手试之,哪里还有气息。

李慕华不觉神情恍惚,瘫坐在地,双目好似呆呆痴痴,没有半点光色。心田一股暖流翻江捣浪,经七经八脉,游走全身,过胸口直奔咽喉,经口鼻喷涌而出,原是一团鲜红艳血,饶是体内有玄虚二道真气护体,不然单凭这口鲜血不是昏厥,便是身亡。心中悲痛之感不似先前离别师尊之感,前者虽难过,尚有会期。后者确是生死两茫,相见无望。纵有千万泪水此刻却不曾落下一滴,皆因悲痛极至,化泪为血,喷在面前。

李慕华呆坐良久,若不是一声哀啼惊扰,不知要傻愣多久,但见一只黑色乌鸦从房梁上展翅拍尘向屋外飞去。只在顷刻间,从里屋相继飞出不计其数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将青天白日遮蔽。这些乌鸦皆是嗜血的动物,凡有血迹,必来吸饮,然见有活人至此,却被惊吓。如鱼贯一般尽皆飞走。

李慕华记忆幼时嬉闹的光景来却是历历入目,若在平日屏他幼时的记忆,即使知道一二,但决计不能清晰记忆。然此刻突遭此横祸,家破人亡。心底一丝意念忽地开启,幼时之记忆如春潮涌动,尽皆如在眼前。追忆往昔之间,心神忽地黯淡无光,眼前一片漆黑,晕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方睁开双目,两眼尽是血丝,双手些许颤抖,嘴唇颤动,面如死灰。李慕华用手撑地缓缓站立。呆立良久后,方调整气息,来到院中,仰天一声咆哮,此乃丹田混元真气发力,着实厉害,但见树梢上的乌鸦闻听跌落无数,地上跑窜的黑鼠、野兔应声昏厥。村外的高柏、劲松经此声拍击摇曳不止。此咆哮之声直过数里方销声匿迹。

李慕华忽地借用玄真之气,灌入右掌,用力往下一劈,将地面劈成一道丈余深的裂口,以手为钩拔出三片土坑。但见双手血迹斑斑,不忍直视。李慕华踉跄走进堂内,将祖母并父母三人尸体,放入土坑,以手盖土掩埋。又取三块木板,劈成方形。插于坟堆,借用右手指尖红血书上三人的碑文。一切完毕后,长跪于坟前,低首不语。

天本是万里无云,白云悬空,不知何时,乌云滚滚,不刻磅礴大雨倾盆而下,春雷震震,闪电交错。空中飞禽,地上走兽慌乱逃窜,皆找避雨之所。李慕华却任那狂风吹卷,暴雨击打,仍跪在坟前,纹丝不动。双手鲜血被大雨冲涮滑落,随洪流尽往低洼之处流去。若非有真气护体,一般凡人早就体力不支,昏厥不醒。

且言李慕华跪在此处不觉一夜已过,次日清明,雨水渐止,这村舍内经雨水冲洗,已然是血染成河。李慕华连叩九首。方起身往村中寻找生还者,所到之处,却见满目苍痍,遍地横尸,昔日繁华不复存在,哪里还有生存之人。于是只得往村外走去。

本想回“紫霄观”将家中所遭境遇禀明“闲居散人”,刚行不过百步,忽然想起“闲居散人”那句‘凡尘俗事莫回头,待到相会定有期’之言。心下转念:师尊此言深意原是让自己遇到凡尘俗事皆不回头,心中又想回头找师尊或也无用。“闲居散人”乃方外仙家,不在三界,不归五行。今因凡尘之事找他,或适得其反,犹未可知。

如此思量一番,却不知自己将去何方,本是家仇当报,然却不知仇人是谁,更不知在何处,甚至是人是物也不知晓,唯一知道的,就是家人已丧,独留自己存活。自此变成了无所依靠的孤儿。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走出村外,或许是想尽快离开此地,好恢复心神,思量后事。竟无意间来到“延寿潭”边。

李慕华本想找一僻静之所回转心神,却见潭水经倾雨灌注,着狂风吹卷,浪花滚滚,不禁怒气冲天,拔出腰际“肖云”剑,一式“山水撼动”连下三剑,劈向泉水,但见剑气引水成浪,高约数丈,转瞬直下。复又连劈数剑。一浪浪泉水直窜上来,一波波浪花直奔岸堤。

倏地,泉水中一股洪流从水底喷溅出来,水面现出一道金光。李慕华定眼瞧去见一银白色巨蟒浮出水面,血口大张,甚是吓人,头顶一颗玉珠闪烁光芒。李慕华见此银白莽如此凶神恶煞,不禁一个机灵,较之先前恍惚神情,清醒大半,忽地心念顿转,联想村中惨境,不觉怒气陡生,心下暗忖,莫不是这巨蟒伤了祖母等人性命。

实则李慕华认错仇家,此蟒学名银钱蟒,岁乃过万年,昔日秦艽开凿此泉时便存在,那时它不过是一条半米的小银蛇,长期在泉水之中吐纳有度,饮水食虫。

本只能存活百岁已然不易,盖因此水有延年益寿功效,故而存活万年之久,早已经长至七八余丈,前文有言此水故能延寿,盖因其水中有“续寿珠”,那银钱蟒头顶之物便是。本是造泉者放于泉眼以为延寿之用,却被此蟒据为己有,此蟒本来在泉中从未离开水面,今因李慕华剑气所及,振聋发聩,惹闹了它,故而现出本身,李慕华却哪里知道这些道理,只当时是此蟒乃行凶者。

银钱蟒见一偏偏少年,面似春晓之月,色若银盘之花,双目噙泪却动人心魄,丹唇未启却恶怨横生,立在岸提,手中一柄金黄长剑垂在身旁,但见寒光四射,剑影点点。知道乃是他搅扰自己清梦,不觉面露凶相,涉水来咬李慕华。

李慕华本要砍杀此蟒,以报血海深仇,见它游近自己,道了声来的好。将手中霄云剑劈向银钱蟒。同时身影离开岸提丈余,运足真气灌入剑尖,但见一道剑气,快如闪电,直取银钱蟒颈项,银钱蟒知道厉害,忙左侧蟒身,避开锋芒,将尾巴借用水力,来砸李慕华面门,李慕华忙纵身一跃,抢出三丈开外。

银钱蟒皆水力一个穿越,赶到进前,血盆大口怒张,来咬李慕华,李慕华见来得快极,忙使“露点寒禅”第五式“黄鸾鸣天”,但见剑气所及,但见树叶纷飞,枝丫折落,不可计数,只这一式连发三招,霄云剑气瞬间一道跟着一道,环环相扣,此起彼伏,但凡所及,青石碎裂,高树断臂,野兽扑地,飞禽跌落,银钱蟒见剑气着实厉害,不敢靠前,只得腾空而起避开。

李慕华见银钱蟒跃出十余丈开外,只道它要逃走,忙扭转身行,脚下借平地之力,往银钱蟒追去,但见其身法极快,宛若流星,一身青衣映照剑光烁烁呈辉,刚跃出五丈余,忽地听见嗖嗖嗖,一阵急促响动,抬眼一瞧见无数飞针直击而来,这突然变化,却另他惊出一身冷汗,绕是他有玄真混元气游走全身,丹田忽紧,一招“潜龙入海”,身影扭转,躲开飞针,全部没入土中难觅踪迹。

李慕华定神凝气,抬眼望去,飞针原来是银钱蟒所发,心中暗道好险,好险。

此蟒在泉水之中常用口含水,捕杀水中异鱼,怪虫,如此反复,竟能化水成针,它离开水面之时口中便暗自含水,以备运用。

银钱蟒见一招未中,知他厉害,忽地长啸一声,用蛇尾横扫青树,但见排排树木应声倒地,直震得山林晃动,扬起一阵灰烟,蛇尾荡开一片空白道来,转尾为头来拍李慕华,此威力着实厉害,李慕华不敢迎接,忙侧身让开,以手来抓其尾,手法之快只在一念之间,虽触及。然因蟒身光滑,甩力巨大。

李慕华也是初试抓手,力道却未尽全,皆因江湖俗事经历浅薄,不然单凭他的修为一抓可中。即使这一抓没有擒住,但有真气运用指尖,撕掉几片尾鳞,只疼得银钱蟒蛇尾乱舞,将左右树木拍折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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