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朕便听闻她将一位命悬一线的女子救了下来，如今你也这般称赞，想来那女子定是医术高明。”说这话之时，南宫宇泽威严眸光紧锁对面的两人，似是想从他们面上读出些许信息。
郁景彦记得那次救下拓慈后，她医术不凡的赞誉便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在帝都传散开来，这皇帝向来生性多疑，知晓她的身份后定会去查实，可雪罗尔玊凤懂医吗？
若不懂，那南宫宇泽说这番话的目的怕是昭然若揭了。
可……战珩又会如何解释？
“医术高明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我们从不曾见过的女子罢了。”听得南宫宇泽那番话，战珩终是明白了他的目的，只怕这宴既是试探阿玉，也是试探自己。
先时据面具人安排在牢里的人所言，行刑前夜，有人偷摸进关押玊凤的牢房毒杀玊凤，这人能如此大胆，定是得权高者之令，之前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上官梅还是上官齐，如今看来，只怕是这皇上的可能最大！
他记得在端阳宫宴上，南宫宇泽初闻雪罗尔玊凤这名字时的反应，震惊、狠戾甚至寒杀，还特意近身细看了她许久。
即便她真是该死，但他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那反应倒让人觉得有些用力过猛。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自己不曾调查到的？
如果牢里那人真是南宫宇泽安排的，那便意味着雪罗尔玊凤之身住着郁景彦这个异世灵魂的秘密，于他而言便再不是秘密了。
“哦？此话怎讲？”这一次南宫宇泽面上没有惊异。
但他此言一出，且见他面上更像是早已将原委了然于心般淡定从容，战珩终是将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她叫郁景彦。”他直言。
所谓博弈，往往也是谋算，谋的是策略，算的是人心。
既然南宫宇泽已知晓郁景彦在牢里说给自己的话，如今再隐瞒，只会让他对自己生疑，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他的怀疑彻底掐灭在萌芽期。
听得自己名字从战珩薄凉口中说出的那一刻，郁景彦心底紧颤浑身带寒，只努力压住才不至于现于面上。
“郁景彦？”在场之人，怕也唯有南宫彧是真惊诧。
“是。”战珩语气肯定，“她在牢里之时，曾告诉臣说她只是一抹来自几百上千年后的异世灵魂，无意落进早已被上官大将军毒死的雪罗尔玊凤身上，所以懂医术的是她，而非那部族公主。”
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秘密全数说出。
见战珩这般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且全无保留，南宫宇泽终算是放下了对他的怀疑。
再看向他身旁的郁景彦时，也只见她依旧如先时一样，恭身跪坐于地，并未现出任何异色。
“难怪……”做戏做全套，南宫宇泽似恍然大悟般悠悠开口，客套出言，“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于朕？若查实无误，她自是不必替那贼女承担责任的。”
闻言，战珩只盯着眼前杯中之酒，“这世间又有几人相信异世灵魂能进驻他人身体？若此事一公开，即便皇上您能饶了她，这天下人又岂会饶她？更别说她那仍然是异族公主的样貌，只怕到时一传十十传百，只会落得个妖魔鬼怪的称号，下场只会更惨。”
战珩此话也不假，历史上也出了不少被世人视作妖怪的女子，即便是被冤枉，众口铄金，最终也唯落得被活活烧死的惨局。
“如此，倒是可怜了那异世灵魂了。”南宫宇泽言语间毫无温度地惋惜着。
“那部族公主的身份只限于这流霜亭内，出了这亭，朕不想闻到任何风声。”南宫宇泽目光微斜，语气威严地对身旁宫女说道。
“是。”郁景彦与另两位宫女一同低头领命。
从始至终，南宫宇泽都不曾在郁景彦身上发现半点异样。今日这宴，他试探明白了战珩，对于这个女子，他现在倒不急于探其身份了。
一是她今日知晓太多，若真跟那灵魂有关联，即便试探也得不出结果；二来，自刚刚的察言观色来看，她倒并未有何异色。
更主要的是，他的好皇后定会帮自己得出结果，他只需坐等皇后的好戏便好。
至此，众人只饮酒闲谈，话语再未落到刚刚的话题上了。
整个宴请大概进行了一个半时辰，之后南宫宇泽也暗里取消了先时的计划。
宴毕，众人相辞后各自离去。
南宫彧陪南宫宇泽往乾正殿回去，一路上也只留了皇上的贴身公公韩权提灯照路。
路上，南宫彧终是问出了心底疑惑，“父皇，你真的相信有异世灵魂这一说法？”
听问，南宫宇泽暗里的黑眸流光微转，“朕先时派人在牢里监视那贼女时，确实听得她亲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战珩倒并不曾隐瞒。再说这世间奇异之事确有不少，如此轶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今日这宴，你本是想试探那舞姬阿玉？”南宫彧继续问道。
“还有战珩。”南宫宇泽补充。
“父皇为何要试探他？”刚才在宴上他也看出来了，不过这原因，他倒是不得而知。
“如今战珩因腿脚致残而交出了兵权，你的岳父一家在南月国权势独大，朕不想这江山交到你手上之后，这些老臣会倚老而卖老，积攒势力甚至觊觎你的江山。”南宫宇泽实言道，“所以彧儿，你不仅要学会如何治理江山，更要学会如何培养死心塌地忠于自己的臣子、学会均衡权势也高度集中在自己手中。”
唯有此，当权者才真正能无惧无畏、江山永固。
“儿臣明白父皇之意，也定当谨记父皇的教诲。”因只有韩权一人掌灯，这一路上并不十分亮堂，南宫彧便伸手扶着南宫宇泽，听他此番语重心长的话，也自是恭敬尊言。
这南宫宇泽只有南宫彧这一个皇子，自小对他自然就比对其他人更为严厉，还好彧儿也没让自己失望。
思至此，南宫宇泽威严面上露出了欣慰笑意，也抬手轻拍着南宫彧扶着自己的手，算是赞赏。
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南宫彧将南宫宇泽送回了乾正殿，再言几句、吩咐了韩公公一些日常之事后，便出殿自行往东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