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意暖冰雪静融,屋内也是炭火红旺暖意洋洋,一旁炉火上正煮着的茶水咕噜直响,似是一阙快意小曲,让这融着丝丝茶香的氛围更是轻快了不少。
孟元楼安排小德子在旁边的偏屋里歇着,并安排了两个府里的小厮陪着。
这边正屋里,郁景彦与战珩隔桌而坐,沫兮和孟元楼分别侍候在一旁。
“你……”
“你……”
两人抬眸看着对方,竟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郁景彦虽遮了面纱,但那双覆了笑意的如星眸子依旧让人觉着温婉静好。
“上次秋猎山承蒙公子出手相救,还助我查出了幕后之人,此事一直未来得及感谢公子,今日相见,恐也只能言谢,但他日公子若有所需,可托人相告,阿玉能帮得上忙的,定当全力为之。”
上次的险况确实多亏了战珩及时赶到,否则自己如今魂在哪里,还未可知。
“追根究底,这一切因也在我,你又何须言谢。”战珩接过孟元楼递来的茶壶,亲手替郁景彦斟满茶杯,递与她面前后方才言道。
郁景彦不解其意,却也只静等着他的下文。
“若非因为我的夫人,你也不必受此牵连。”战珩眸子里没了往日的漠然森寒,反倒多了几分暖意。
听他给出如此解释,郁景彦带笑的眸子不由一顿,笑意也凝了几分,但只片刻又恢复如常,“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天旨意,公子也无需有此之虑,且如今的皇后也算是为她之所为付出了代价,如此,阿玉也无可怨的了。”
“可这代价……毕竟是用你爹娘的性命及你的容颜换来的,得与失并不平衡。”战珩接言。
闻此一言,郁景彦端杯之手一颤,不由触到滚烫的杯壁上,那痛惹得她猛地收回手。
见样,战珩剑眉微皱,眸中似是流出了关心之色,可细看时,却是淡然全无。
“小姐,有没有被烫到?”见她如此,沫兮急忙拉过她的手,边仔细瞧着边担忧道。
郁景彦倒似无所谓一般,只淡然地摇了摇头,“无碍。”
抽出手后,眸子却露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竟让人莫名怜惜,“这世间的得与失又何曾平衡过?不过都是一些求之不得的失落罢了。”
若真有得失平衡,这世间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权谋与争斗了。
此言一完,屋里除了煮茶声竟是出奇的安静,确实,于他们两人各自的经历而言,多是痛彻骨髓的失去。
至于这“得到”,老天能恩赐给他们什么,谁都不知。
沉默之中,战珩眸光从始至终都紧看着郁景彦,而郁景彦只看着自屋外洒进来的阳光,无论经历过多么痛彻心扉的事,这阳光依旧是能让人感到温暖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战珩才再开口,此时他手上已多了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我曾听唐御医说,你的容颜若要恢复如初,需好些时日。”
言毕,微顿了顿,眸光也落到了自己握瓶的右手上,“这药能排毒祛疤,对你的伤或许会有好处,我的手便是靠它才完好如初,你若不嫌弃,尽可拿去试试。”
说完,再将手中的瓷瓶往她这方递了些许。
闻言,郁景彦将目光移到他的右手上,记得那次他救下自己之后,右手已是鲜血淋漓,伤口甚至深至白骨,如今看来确实毫无疤痕。
尽管如此,郁景彦再抬眸光看着他,却只摇了摇头,“颜值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我亦无所求,也无需在乎容颜如何了。”
确实如此,因为雪罗尔玊凤这张脸,她成了皇后的眼中钉,因为长了一副倾国容颜,她又成了宫中女人的肉中刺,无论哪一种情况,对如今的自己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最能助自己完成任务的。
见她如此,战珩也并未再强求,只收回手将瓷瓶立于桌上,“即便失了许多,姑娘又何须如此悲观,相信这世间定还是有许多美好的人与事值得你去追求的。”
能听战珩说出此番话,郁景彦倒觉得有些新鲜,不过他所言也不假,她确有追求,便是能在此世寻得自己的哥哥,然后救醒后世的他。
愿老天怜见,能让自己如愿。
之后的话便是一些闲聊,待到晌午时分,战珩安排厨房给郁景彦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后便自行离开,只留郁景彦及沫兮在此享用。
想来是考虑到郁景彦用膳必得摘了面纱,自己在此不方便,所以便离开了。
午膳过后,得了战珩的特许,郁景彦由府里的两个丫鬟领着在这战府观赏了一番,许是依了往日的记忆,不知不觉竟漫步到了雪院。
石阶上刚融化了的雪水还未来得及干透,郁景彦抬眸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脚步轻启本想走近两步,却是被身旁的两个丫鬟给拦住了,“姑娘,此处如今已是战府的禁地,没有公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听这丫鬟的语气倒有些生硬,似是很不愿提及此地一般。
“为何?”郁景彦眸子并未离开雪院,淡问。
“这雪院是夫人生前居住的别院,自夫人离世后,公子便下了此命令,若有违者,公子也定会严惩,还望姑娘体谅奴婢二人。”丫鬟说得倒是诚恳。
只是这话落到郁景彦耳中,竟是别有另一番滋味,既是利用,死了也不过是失了一枚棋子而已。
想来,他只是利用这情深的假象来迷惑众人罢了。
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已入土为安的棋子。
不再停留,郁景彦转了方向准备离开。
可刚转身的瞬间,院门竟从里面打开了,待她回身看时,见是宁清瑶正拿着一个篮子从里面出来。
初见她的那一秒,郁景彦面上不由覆了笑意,能见到她和诗语都安好无恙,她确是打心底里高兴。
“你是?”宁清瑶自接触到郁景彦眸子的那一刻,眉目轻锁,似是想从她眸中辨出某些东西。
“哦,这是阿玉姑娘,本是陪公主一道前来的,公主在凝儿夫人处,她便在府里走走,”其中一丫鬟解释着,“公子也是特许了的。”
可自听得“阿玉”二字,宁清瑶的眸子更紧了许多,也根本没再听丫鬟后面的话,只向郁景彦近前了两步,“你便是阿玉姑娘,你……我……”
语无伦次间,她终是忍了心底的冲动,没再问出那早已知晓“不可能”这一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