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碑……”心中虽一直压抑着对他的眷念,更是迫切地想见到他,可此刻真见到了,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我心中,她一直不曾离开。”战珩明白她所指的是这无碑文的墓碑,只隐含地言道。
说完,便单手转动轮椅去到碑前,揭开食盒准备将祭品摆出。
此话在郁景彦听来竟莫名觉得有些酸涩,看着那虽近在咫尺却已是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下更觉堵咽得慌。
可如今再怎么眷念不舍,也不会有结果了。
努力压抑心中翻滚的心绪,末了只落一声复杂的叹气,便迈步过去,自他手上接过食盒,“我来吧。”
蹲身将食盒中的祭品整齐摆放出来,后将食盒盖上方才站起身来递回给他。
“谢谢你来看她。”战珩接过食盒放置一旁的平地上,抬眸看着她,言道。
郁景彦嘴角微划,“是我该谢谢她。”谢谢她换来了自己的重生。
战珩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不过也没戳破,“我听闻,待这祁国太子离开南月国之时,你会跟着一起离开。”
虽努力隐忍,不在他面前表现任何负面情绪,可此话从他口中说出,郁景彦面上的笑意还是多了几分无奈,“对。”
只简单一字,无缘由无解释。
“你既不是玊凤,又何须答应?”
“因为……”郁景彦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踩弄着脚下的石头,努力让自己现出无所谓的模样,“我觉得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啊,他是祁国太子,又深爱玊凤,如果跟着他走,未来的日子就不会如在南月国这般步步惊心了。”
这违心的话如一根根刺,扎着自己的心,也是扎着战珩的心。
战珩面上依旧平静无澜,可那双握着透绿玉笛的手却是不由紧了许多,分明骨节更显飒白。
“你爱他吗?”突然,这个他自知多余的问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一个此前从未谋过面之人,何谈爱与不爱。”郁景彦嗤然,字语间尽是自嘲与无奈。
“我以为,你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自己原则的人。”战珩只如不知任何真相般言道。
“我们也不过只接触了几次罢了。”言外之意,他并不了解她!
可真的是不了解吗?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这样回答才能给彼此一个冷漠的关系。
更才能给自己堆砌理由离开他,忘了他。
战珩没再说话,她所言不差,自她第一次出现开始,自己便是以一个棋手的身份接近她,可他必须承认,这枚棋子虽如自己所愿,搅动了整个帝都,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搅动了自己的心。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战珩曾是雪罗尔玊族一役的指挥将军,后因上官齐的陷害才败阵,如此说来,他对雪罗尔玊族的了解定会比烈焰多。
“你问。”
“真的是因为玊凤的父王通敌叛族侵扰边境,才导致其杀家灭族之祸吗?”
此问刚落,战珩眸色微顿,“你为何会有此疑问?”
这一来,郁景彦倒觉得有些唐突了,“没什么,只是此前听过一些关于玊凤公主为人的言论,说她温柔贤淑善良正直,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会有一个通敌叛族的父亲。”
其实这种政治牵连又有谁说得定呢?毕竟诛九族这般惨无人道的刑罚在古代也属常见。
“想来,你是听祁国太子说的吧。”战珩恢复清漠神色,有意无意地说着。
确实,真正的玊凤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倒是听祁佑麟说过不少,但也没细问过相关情况,如此,郁景彦便也只点头表是无异。
“那时雪罗尔玊族和南月国边境确实有些冲突,但具体为何,我并不清楚,只接到皇上加急的旨意,要我不惜一切除去雪罗尔玊隐的政权,”战珩也并未打算隐瞒,挑着重点的说了出来,“后来上官大将军前来助阵,而我也恰巧败了阵残了腿脚,便是退出了此役。”
“可即便这雪罗尔玊隐该死,但善良的玊凤是无辜的,为何还要遭到那么多人的追杀呢?”先是上官齐下毒,再是南宫宇泽问斩,后又有上官梅和雪罗尔玊心暗中谋害。
“所谓斩草除根,若这后患不除,有些人又怎得安生,”战珩叹气,“那祁国太子祁佑麟跟玊凤关系匪浅,据说跟玊凤的父王玊隐也颇有交情,你若真想知道,或许可以直接问他。”
这祁佑麟或许能给自己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虽其入南月国这段时日,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交流,但他敢肯定,两人交手的日子就快到了。
而这交手的缘由,便是眼前之人,雪罗尔玊凤!
确实,相较于战珩或是烈焰,这祁佑麟或许是更大的信息携带者,但如今的自己已走到了这一步上,还需不需要再追寻,她也还没决定了。
“不久之后,我便会同祁佑麟一道离开南月国,去往祁国,在走之前或许没有机会再正式跟你道别,”郁景彦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头垂得极低,以至于连战珩都看不见她的表情了,“我知晓你今日定会来祭拜玊凤公主,所以便向皇上提了请求,允许我今日出宫一次。”
言至此,语微顿,后再抬起头时,倾色面上只落了一片淡然,“我在南月国也没什么朋友,你救过我两命,且我曾在那悬崖之侧答应过你,可以替你办一件事,也许此后我们再无机会相见,你若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在我离开南月国之前可以告诉我,我定会尽力为之。”
战珩只安静地听着郁景彦的此番长篇言论,末了,才露了温润的真诚笑意,“不急。”
只简单两字,淡定从容。
离自己离开南月国大概还有大半月的日子,郁景彦只以为战珩此言表明这时间还长,所以不着急,也就没再计较。
“对了,我还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吗?”两人均沉默了一会儿后,郁景彦再开口了。
“你说。”
“公主她是我的朋友,你们……”说到这里,她不由又觉闷堵,却也只能暗吸口气调整心绪,“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夫人玊凤公主,可玥儿公主她为人善良,且在我入宫这段时间也帮过我不少,所以……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吗?”
之前自己还以他夫人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时,便见识过了他对付那些有心之人的手段,可南宫玥心地纯真,即便不爱,也望他能善待于她。
“我答应。”没有犹豫,战珩字语坚定。
如此,两人不由相视而笑,似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郁景彦,千思万绪心酸无奈。
而战珩,温润却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