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前,郁景彦只漠然静坐着,净澈眸中波澜不惊,目光与镜中的自己相接。
诗语在她身后替她梳妆绾发,宁清瑶也在外屋忙着准备早膳。
昨日战珩放出李顺还活着的消息今晨已初见成效,据说昨夜里安老太监有异动,但详细为何,匆忙之间,玄墨也未细禀,只按战珩的吩咐,待他更衣后陪他一道入宫。
临走前,战珩还特意吩咐厨房给郁景彦备了调补身子的早膳,对郁景彦也是好一阵细心嘱托后,方才放心离开,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对郁景彦而言,今日又将是一场与所在之人的别离,前路未卜,还能不能再回来已是不可知了……
“夫人,早膳备好了,我扶您出去用膳吧。”诗语将妆台上的什物收纳好后,对依旧静坐的郁景彦言道。
心有所扰,郁景彦也没什么心思用膳,只简单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转而对诗语言道,“诗语,你跟我进来,我有事同你吩咐。”
话语落毕,独自起身往内室行去。
今日的夫人总显得心事重重,闻其言,诗语也不敢耽搁,便急忙跟上进去。
“诗语,”郁景彦拉过诗语郑重地看着她,“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且在行事之前定要保密。”
“有什么事夫人吩咐便是。”见她说得这般认真,诗语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也极认真地点头。
“过几日我会请人看一场重要的戏,到时候我要你负责带一位‘重要’嘉宾临场。”郁景彦面色带凉,只趁此还有些许时间,紧要吩咐。
闻得这有些奇怪的吩咐,诗语面现不解,“邀人看戏?”
“是,”郁景彦肯定,“到时候会有战珩和唐御医给你详言,你只需按他们所言行事便可。”
“那夫人您要邀请的人是?”
“上官凝儿!”郁景彦言语间不急不燥,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她?”这一答案更让诗语疑惑。
“没错,在我再回战府之前,你唯一的任务便是完成此事。”虽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完好地回来,郁景彦却只能这般吩咐。
闻此一言,诗语心中怪惑更重,“夫人您要去哪里?我陪你一道前往。”公子有令,让她必得时时保护夫人。
郁景彦却是摇了摇头,肃穆面上终现了些许笑意,只为让她安心,“今日我要进宫一趟,有战珩在宫里,你自是不用担心。”
“可……错嫁案和平崖屠杀案都未曾解决,夫人出府定会危险重重,我不放心。”如今形势不安,群臣百姓更是将夫人视作杀人凶手,如此局势,她又怎能让夫人一人前往。
“没事了,”郁景彦安慰出言,“有孟侍卫一路相护,还有玥儿公主留下的信言作护身符,自是不必担心。”
“但是……”
“没有但是,”郁景彦打断诗语的再解释,“如果你想让我以后都能安安心心留在战府,你就必得依我所言,有些事情,待到发生时,你自然会明白我的用意。”
见她说得这般斩钉截铁,诗语也不敢再开口争取,不过想到有武功了得的孟侍卫一路相护,她也就放心了稍许。
如此,她只能点头从命。
“好了,你去安排马车吧,一刻钟后,大门口见。”郁景彦满意地拍着她的手,作了吩咐后,示意她下去准备。
诗语也不敢耽搁,接了命令便急忙去准备了。
一刻钟过后,郁景彦准时出现在战府大门口,战珩留下来暗中保护自己的孟元楼和诗语均静地立于马车旁,见她过来,都恭敬作礼。
“走吧。”寒唇轻启,言毕,便率先上到马车里。
孟元楼随后坐上车,驾车离去。
后面,诗语担忧目光未曾离去,今日的夫人很是奇怪,但具体为何?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命令在此,自己不得不遵,如此,她想着只能等公子回来后再请罪了。
孟元楼并不知晓郁景彦的计划,虽了解如今宫中凶险,但夫人的命令他又不得不从,不过一想到公子也在宫中,心下的担忧倒是减了不少。
马车穿街过道一路快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郁景彦却并未急着下车行入,只吩咐孟元楼将马车停在宫门口外,自己则一直在车上静坐。
大概再过了两刻钟,安静的宫门处似是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闻得急切又有章的脚步声和拔刀剑兵刃之声。
“不知韩公公此举,所谓何意?”是孟元楼的冷声询问,言语间听得出是带着凌厉甚至寒杀的。
“恐怕孟侍卫是误会了,老奴此举,不过是依圣上之言,请玉公主进宫坐坐罢了。”是韩权的声音,恭敬间又透着传达圣意的威严。
“请?有这样请人的吗?!”孟元楼提声质问。
“孟侍卫,”郁景彦适时出声,“对韩公公,不可无礼。”
如此一言,孟元楼立马躬身对着马车这方,心下却是忧寒俱甚。
若夫人出了任何差错,自己就是死也难辞失责之罪!
可对郁景彦来说,这一刻终是来了。
嘴角不由轻扬,这场戏,从这一刻起,算是正式开始了。
素手轻抬,她掀帘出来,立于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拔刀围攻自己的一圈人,各个面露杀气。
“捉拿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韩公公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眸中并无惧意,相反,郁景彦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泰然自若,连笑容都别有深意。
见她这般从容无惧,韩权也只做着面上功夫,弯身一礼后淡看着郁景彦,“玉公主严重了,老奴之所以这般,一是依旨办事,二来,是怕公主身前高手众多,会因误会而造成无谓的伤亡。”
听他这官方说词,郁景彦只不在意地笑笑,撑着孟元楼的肩膀跳身下车,而后行至韩权面前,“韩公公莫不是贵人多忙,说话都出了纰漏?”
听此质疑,韩权老眸一顿,露了不惑。
“如今我已是战夫人,”郁景彦面上笑意更甚,却未抵达眼底丝毫,“而不是玉公主!”
言毕,轻拍了拍手后礼貌地伸出一手,“请吧。”
而后率先迈步往宫门内走去。
没过几步,又突然定身,回头看着准备拔剑救人的孟元楼,“今日我就是进宫找人叙叙旧,你可先行回府,或者等公子出来一道回去。但是!不可动武!”
自己的计划才刚开始,他不知自然无怪,但也不可善意打破。
命令完后,才回身继续前路。
韩公公亲自来带人,且是如此严阵,便意味着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孟元楼自然不敢大意得罪,如此,也只能焦虑地等待着公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