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且这一次不同去年,对于行刑您或早已有了全盘计划,又有何所惧?”郁景彦似是将这场死刑看成了一顿家常便饭,语气竟无丝毫惧意。
这也让南宫宇泽有些迷惑了,眼前女子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缘起于其他才让她这般有恃无恐?
莫非……是她笃定一定有人出手相救?还是……她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似是看穿了他的猜惑,郁景彦淡笑出声,“我的计划只止于揭穿上官梅,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只简单以此言作解,而后纤细手指抚过面前的一排排钢柱,“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管是在我原来的世界,还是在南月国,我都已算是鬼门关前的常客了,现在或已习惯,在不能自救的生死面前,我只能听天意。”
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南宫宇泽却是看不透丝毫,这个女人,怎会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你难道放得下战珩?”如今看来,只能拿她最在乎的人来激她了。
果然,再闻“战珩”二字,先时还现在郁景彦面上的淡雅笑意瞬间凝结,面上甚至渐掺悲凉。
颔首敛目静寂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开口,“我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且我的哥哥还在昏迷不醒中等着我,与其给他希望,还不如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
她未曾抬头,素手十指也紧紧绞缠在一起,既是爱了,真的要放下又谈何容易,只是这一次自己定是“必死无疑”,还不如就此断了,免得日后陷得越深,痛得越深。
再静了小片刻,郁景彦深叹口气,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放开双手,抬眸清凉地看着南宫宇泽,“临死之前,我还有两个请求,不知皇上可否答应?”
这一期间,南宫宇泽只静眸紧读着眼前女子,此刻听她再有此番言语,倒也没有拒绝,“说说看。”
“第一件事,‘错嫁’一案虽是上官梅暗中鼓捣,但真正谋划的,是玥儿公主,所以我希望皇上能饶恕那些宫女太监,亦包括我的丫鬟,沫兮。”
“第二件事,明日行刑,战珩定会不惜一切阻拦,我不希望他为了我触犯国法落罪于身,所以希望皇上能提前做防,且宽恕他这半月以来对您的冲撞。”
想来这两件事也真的是她此刻最放心不下的,南宫宇泽便也没有拒绝,“好,朕答应你。”
“如此,罪女阿玉便谢过皇上了。”郁景彦端立身子,而后恭敬屈身以大礼言谢,亦是以此表明了这场君与囚的见面的结束。
南宫宇泽再意有所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威严迈步离开。
片刻之后,那透入大牢的光线再被那扇铁门缓缓斩断。
南宫宇泽,希望这一次你的计划能成功,否则,边境之战是否能避免、边境百姓是否能无忧,均与我再无任何关系,我亦不会再将此事背负在我的身上!
郁景彦站直身子后一直紧盯着关闭的大门方向,之前唐楚离说他和战珩对上官梅便是一切罪案的幕后真凶的怀疑有七成,那时她还一直不确定南宫宇泽这半月来从未问责自己的真正原因,即便自己选择束手就擒,也真的只是为了揭穿上官梅。
可当她百分百确定此前之疑时,她便亦同时确定了南宫宇泽此举的目的,祁佑麟并不曾杀害那些宫女太监,再加上之前战珩的分析,他就更不会对南宫玥下杀手。
毕竟,南宫玥是会是祁佑麟最具利用价值的棋子。
至于明日的行刑,只怕南宫宇泽业已早做好了暗箱操作准备,明面上是要处死自己,暗中却会将自己掉包,然后秘密送往祁国,一是解除边境之患,二来,恐怕是要换南宫玥平安。
所以刚刚从始至终她才会那般无所谓,毕竟若是真正面临死亡,一个正常人,又有谁不怕呢?
……
自南宫宇泽出去之后,便下了死命令,罪女雪罗尔玊凤所在的整个大牢严密封锁,禁止任何人再靠近百步之内。
至于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此刻早已在整个皇宫传得沸沸扬扬。
皇后一倒,便意味着上官家族已是大势已去,至于一个太子妃上官霜儿,根本成不了气候。
在如此局势下,曾依附于上官家族的各方势力业已人心惶惶,生怕皇上连带追究,自己逃不了干系,因此也都不由纷纷进宫,在太和殿等着求见皇上。
至于上官凝儿,失魂落魄地乱走一通,诗语的话亦是丝毫未进,最终左拐右拐地,不小心自一段石阶上跌落下去。
诗语吓得忙将她扶起,还好只是手掌被粗石蹭破了皮,浸着丝丝血迹,倒也未曾伤及筋骨。
本想替她做些简单的包扎,可上官凝儿突然猛地从她手上抽出自己的手,一双泛肿眸子瞪大地盯着掌心不断冒出的血珠子,似是那每一滴血珠都有什么不安的昭示一般。
“凝儿小姐,你怎……”
见其突然如此,诗语不解之余更是担忧,可刚出言便被上官凝儿猛地一把推开了。
上官凝儿一路跌跌撞撞地折了方向,往宫内另一处奔去。
这一举更是吓到了诗语,她急忙追上,但也未曾阻拦,只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大概跑了一盏茶的功夫,上官凝儿在一处偏僻破院前停下了。
诗语亦在其身旁止步,抬头看时,只见“落清院”三字凄凉地挂在院门正上方,灰尘蛛网让这冷宫更显落败,甚至有些寒惧。
上官凝儿似是恢复了心智,一双拳头捏得白骨暴起,那指缝间全被殷红的血占据,整个身子亦是抖得厉害。
看得出她此刻身心全被痛和恨撕扯。
只顿了小一会儿,之后便迈步往那院内冲去。
诗语想到刚刚在大牢前,皇上下过死命令,若无他的允许,禁止任何人闯入……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上官凝儿便已跑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被看守的侍卫死死拦下。
她发了疯般地挣扎,甚至去抢侍卫腰间佩刀,“上官梅,你出来!”
言语间尽是滔天迸裂的恨意,“上官梅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害桥哥和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毁了我?!我是你的亲侄女,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挣扎到最后,只两侍卫提着手臂吊跪着身子,恨与痛如山洪暴发,再是控制不住丝毫。
天地阴寂,唯闻这撕心裂肺的悲鸣,剜割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