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弘裕二十一年,这个秘密……也被掩埋了二十一年了吧。”幽幽之音似远古而来,安老太监一双苍老眸子也被往事点燃,精光熠熠,“故事很长,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放心吧,我不会啰嗦。”
“咱们就从你最关心的问题说起吧,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慕龙山庄?那是因为……”言至此,安老太监弯下身子,一双诡谲变幻的眸子与上官梅视线齐平,“我就是那个幸运逃脱,没有成为南宫宇泽那个狗皇帝刀下亡魂的慕龙山庄总管,慕安!”
闻此一言,上官梅因疲惫而稍焉下去的眸子又瞬间瞪大,颤栗的身子再想挣扎,却是徒劳,“不……不可能……”
慕龙山庄的人,除一人外再无活口,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个活人出来!
“你先别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你就知道可不可能了。”见她如此,安老太监反倒笑了。
“当年,南宫宇泽为了谋权篡位,暗中找到我家庄主慕归海,以扶慕龙山庄做江湖老大为承诺,邀请我家庄主助他坐上皇帝之位,”安老太监直起身子在上官梅面前来回踱步,“当时正值江湖动荡,为稳定局势,我家庄主自然就答应了。”
“可我家庄主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两年后他助他登上皇位,可南宫宇泽那个狗贼却背约负盟,在一个雄风大作的傍晚,暗中派人往慕龙山庄水源老井里下毒,全庄上下三百八十八口人命,无一幸免!”
说到此处,安老太监心底埋藏了二十多年的仇恨渐渐被唤起,“同天夜里,他亲自出马,将毒死的三百八十八具尸体全部堆放在慕龙山庄的大院里,下面铺上柴火浇上油,上面再铺柴火浇油,整个慕龙山庄在大火中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那些尸首,全成焦骨!”
一双皱皮老拳被握得咯吱作响,迸裂的滔天恨杀在那张疤脸肆意挥舞,“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天会留着我慕安这条命,让我有机会带着这个真相去取那刽子手的狗命!”
如今他自揭了真实身份,更是揭开了当年这惨绝人寰的屠杀,可这一切在求生心切的上官梅看来,又成了被利用的点,“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他们……”
“当然不是你!”安老太监提言打断上官梅的辩解,“只因‘精彩’的故事还在后面!”
老太监微微一顿,“因为慕龙山庄还有一个人活着……或者说,只要他活着,即便我死了,那三百八十八条人命也有人替他们伸冤!”
“你……”上官梅似是猜到了什么,双拳不由蜷紧,可这一动让滴血的速度更快了许多,识到此,惧意之下她又立马松开。
“没错,他就是如今的太子,南宫彧!”安老太监并不绕弯子,直接印证了上官梅的猜测。
“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慕龙山庄留了这么一个血脉,”老太监凝眉锁目,“我虽不知当年那狗贼皇帝为何会暗中留下庄主刚出生几天的小少爷,但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他善良!但我同时也知道,只要小少爷还活着,就会是为慕龙山庄上上下下洗冤的最好的机会!”
“所以你才会暗中找机会接近我,甚至不惜自毁容颜,自宫入宫为太监来到我身边?!”这或已是不言自明的秘密了,惊诧和惧怕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上官梅,只是那血,依旧在滴答滴答砸落!
“是的,”老太监坦言,“最先我本只是想查小少爷的去向,却没想他竟然成了你的儿子,还被封为太子!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会打破?!于是我费尽心思来到你身边,一是监视宫中风云;二来,则是暗中助小少爷登上皇位。”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筹码手刃仇敌,为他亲生爹娘报仇,为整个慕龙山庄报仇!同时也不枉我家庄主替南宫宇泽那狗皇帝拿下这江山所付出的三分之一的功劳!”
时间已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血业已积滩而起,上官梅只觉周身越来越冷,甚至额上已开始冒冷汗,恐惧和无助让她再无力气瞪大眸子,只能开始浑身乏力地瘫到椅子里。
“彧儿他是我的儿子,如果他知晓是你杀了我,他会将你碎尸万段!更不会听你妄言受你摆布!”上官梅有气无力地言语挣扎。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安老太监冷讽,“我知道你上官梅的野心有多大,如今你事迹败露,即便不死也再不可能坐上皇后之位,但你若不得就会鱼死网破。所以,只有你死了,彧儿的身份才是安全的!”
闻得此言,上官梅又露了求饶之色摇头,“不会……彧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会害他,所以……所以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保证……今天的话我谁也不说!”
“你上官梅的保证要是可信的话,这宫中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死亡魂了!”老太监根本不为所动,上官梅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
正这时,屋外的天突然剧变,黑云压境狂风四起,闪电雷鸣肆意乱舞!
看着外面突然压抑的暗色,安老太监深叹口气,倒也并未被惊骇到,只收回眸光看向眸子已经开始无神的上官梅,“看来,你的命数已是到此为止了。”
只感叹了这么一句,安老太监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发簪重新插回到上官梅的发髻里,亦抬手替她整理着已是凌乱不堪的秀发,“老奴知道你一直深爱皇上,今日老奴不过是先送你离开而已,你亦放心去吧,再过不久,老奴定会再把皇上送到你身边,让你们这对十恶不赦的狗男女在十八层地狱好好团聚!”
安老太监的话,上官梅已经开始听得吃力了,就连外面轰轰隆隆的刺耳雷鸣声也仿若被绝音之物隔开在千里之外。
她虚弱又拼命地喘息,因为她还不想死啊!
皇上答应要救自己已是给了她希望,如今却落在安老太监这个恶贼手里,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可眼前,她似乎看到了好多好多身影在来回飘荡,努力细看时,全是那些曾死在她手上之人的面孔,成百上千争着往她面前挤,要么嘲讽鄙夷,要么恶面相向,甚至有的来咬她、掐她、吐她……
“不……不……”上官梅上下眼睑只落成了一条缝,还在拼力摇头,蚊呐之声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被洪亮暴雨无情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