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郁景彦已没了能进出皇宫的令牌,所以行到宫门口时,只能烦人去通报,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进宫通报的侍卫便回来了,带来回话说让她直接去御花园。
如此,郁景彦才启步往内行去。
待行到御花园时,老远便见一处亭子外候着三五个太监,想来皇上应是在此,未有犹豫便行步过去。
确实,南宫宇泽与南宫彧正在里面饮茶下棋,旁边煮于炉火上的茶水正咕噜直响,唯韩权侍在这里忙碌着。
郁景彦迈步进去,暖意和茶香扑面而来,她却不由皱眉头,也只瞬间便落了淡然。
“阿玉见过皇上,见过太子。”于二人身侧屈身作礼。
南宫宇泽只依旧目盯棋盘,倒是南宫彧,面色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听说你找朕有事?”南宫宇泽落下一枚黑子,问道?
语气轻淡,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郁景彦直言相答。
“何事?”
“……”这一问,郁景彦却没急着开口,只将目光往南宫彧身上扫了片刻。
突然落了安静,南宫宇泽两指捏着一颗棋子顿在半空,终于移过那高贵的眸子看向郁景彦。
“阿玉听闻如今宫中一切与玥儿公主有关之事已成禁忌,自然不知该不该讲。”实话而言,每一次见南宫宇泽,郁景彦虽面上淡然,可心底总有惴惴之感。
“哼”南宫宇泽面现冷笑,“聪明如你战夫人,若不该讲,恐怕你是连宫门都不会踏入吧。”
这个女人的胆量和智谋,他确实佩服,只可惜自己发现得太晚。
对这番冷中带刺的言语,郁景彦丝毫不在意,“今日我府中有三个人,他们想去寻玥儿公主,因这禁忌又不敢直接禀明皇上,便找上了阿玉,此事,阿玉自然得征求皇上的意见。”
“那你是如何觉得?”南宫宇泽收回目光,不答反问,亦继续下着棋。
“此三人其实就是一直在纤玥阁当差之人,公主有事,他们自是放心不下,若是站在阿玉的角度,也是能理解他们的作为。”郁景彦并未直接言明,只委蛇而言。
“那便允了吧,”南宫宇泽话语悠闲,“只要别违背了朕的原则便可!”
初闻此言,郁景彦先是一愣,明白他意所指后,便是点头应言。
想来他所指的原则,正是这宫中关于玥儿公主的禁忌。
“阿玉知晓该怎么做了,也替那三人谢过皇上,”郁景彦再礼,“若无其他事,阿玉便先告退了。”
“等一下,”在她准备退下之际,南宫宇泽却突然叫住了她,“你且看看这局棋,谁胜谁负?”
闻得这一要求,郁景彦莫名,猜不透这南宫宇泽在谋划什么,但也自知拒绝不得,便只能实言,“皇上抬举,阿玉并不懂棋。”
“是吗?”南宫宇泽突然眉眼带笑,只看着不觉温暖,反更寒凉,“那你再说说,若朕跟你的夫君战珩博弈高下,会是谁输谁赢?”
突闻战珩之名,郁景彦心下一紧,这南宫宇泽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阿玉不解皇上之意。”
郁景彦看不出这棋盘上的布局,不过南宫宇泽也没有再下下去的打算,只示意韩权将棋局移走,然后端过一旁备的茶水,轻饮,“当初你落入大牢之时,他曾跟朕赌过一局,以你的清白为注,你猜最后结局如何?”
南宫宇泽突然将话题引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面上来,郁景彦不解更甚,“皇上乃治理天下之人,定是以恢弘远见相博,不乏政治军事人文地理,而阿玉的夫君只乃带兵将军,也唯有以领军之道相弈,如此不同层面,又岂有可比之言?”
闻得此解,南宫宇泽突然眸色紧缩,语气也寒凉了不少,“可他跟朕平局!”
对这结果,郁景彦也并没有多惊诧,人,最难战胜的永远是自己,以前在战府,战珩也总是自己与自己博弈,想来他若以棋局为战场,行兵布阵自然是他拿手,可……
南宫宇泽这怪异举措不由引了她的心忧,自古便有“功高盖主”一说,只怕这生性多疑的皇帝,对谁都不信任啊!
以前还有上官齐牵制战珩,只要他能握好中间的平衡,便可将这两方都控在掌心,可如今上官家族完败,战珩自是气势高涨,甚至盖了过去,如此兵权一锅偏,南宫宇泽难握平衡,戒备之心自然也就起来了。
“阿玉想,那也只是夫君救我心切,”郁景彦作势暗叹口气,“若他败了此局,又岂能请皇上屈身去牢里看戏?”
既然说到证明清白,那应是是那场戏之前,便也极有可能是战珩以此请动南宫宇泽移驾大牢的筹码!
“可他还跟朕赌了一局,”南宫宇泽并不在意郁景彦聪明破解此言,起身立至她身前,一双龙眸更显锐利,“而那一局,他赌的是你的命!”
赌命?!这倒是让郁景彦不解了,也只抬眸无卑无亢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刑场之上,以你的命为筹码,以行刑之时为时限,若你死,他自甘认了;但若你生,他求朕宽恕,从今往后你只是他的夫人。”南宫玥面色寒厉却言语闲淡,“你说……他既然心切于你,又如此有把握,为何?”
那日人群中,他战珩到底安排了多少人,他并不知晓,但他知晓一点,以战珩的本事,只怕就算自己将他深锁大牢,他也能有本事参与外界风云!
这便是他对他的忌惮所在!
闻得此言,郁景彦眉心暗皱,她记得诗语曾说过,沫兮告诉过她当时刑场周围已安排了劫法场之人,彼时沫兮还是烈焰宫的人,既有安排,也定是烈焰宫所为。
后来跟烈焰解约之时,倒忘了问这一茬,可此刻南宫宇泽突然言此,还跟战珩相关,他到底是怀疑战珩?还是查晓了刑场有劫法场之人存在?
可此刻解了眼前之围才是关键,郁景彦收起所有思绪,唯落了浅雅笑意,“皇上您身为天子,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而战珩身为我的夫君,我想他当时所想,也不过是要给我一个交代罢了。你要我死,他要我生,在这并不对等的权势面前,他只能赌一局,至于这把握……”
言语微顿,郁景彦纤细素指朝上指着,“不过是赌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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