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羽被唐楚离暗中施了毒的伤口是在晚上发作的,症状也只如得了严重的伤寒,高烧不退大汗淋漓。
念衣以为是白日的伤口受了感染而致,寻来的太医诊断后开了治伤寒的方子。
这毒是唐楚离有意而为之,若按伤感之症来用药,不仅于事无补,更会加重毒性,让这伤寒之症更严重!
所以这后半夜开始,服药之后的习羽不但毫无好转,反而烧得更甚。
见得此状,念衣焦急不已,几经纠结下,她只能捱到天明去太医院寻唐楚离帮忙。
大清早被人吵醒,唐楚离倒也并未恼火,闻得念衣言语惧忧的描述,唐楚离只让她先别着急,待自己前去看了便可知晓实情。
匆忙赶回御舞坊后,唐楚离稍加诊断便言出了习羽是中毒,而并非伤寒。
听此结果,念衣惊诧,更不明白习羽这毒从何而来……不过此时亦不是细想之时,只拜托唐楚离能施以援手。
唐楚离并未拒绝,只言不知此毒为何,不过好在易解,只需费些时间施针便可。
落语之后,便开始操作。
大概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先时一直面色痛苦紧凝的习羽终是有了缓和,高烧也渐退下。
“如今她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休息,醒来后按我开的方子给她服药便可。”唐楚离收好药箱,准备去桌旁将用药方子写下来。
可刚行至桌旁时,却又转了话语,“没想念衣姑娘还真是用心,竟然将这本索引给借了回来。”
言说间,亦是随手翻着置于桌上的《典藏阁书目索引》,嘴角却意味深长地扬起。
闻得此言,正在给习羽掖被子的念衣动作一顿,亦是不明所以地转身看着唐楚离,“什么索引?”
待行过去看时,秀雅眉头瞬间皱起,眸露狐疑,“奴婢并未借过此本索引,怎会出现在这里?”
擅自挪用典藏阁藏书是会落罪的,且先不言此,习羽莫名中毒,这本书又莫名出现在自己房里……这两件事倒更似一场连环戏。
背后之人会是谁?此举又有何目的?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
“你没事吧?”见她面色复杂,唐楚离只如无知一般问道。
“没……没事,”念衣抚平心绪,思索了片刻后给了一个解释,“许是奴婢这丫头心念奴婢寻书心切,擅自将此书借了回了。”
对这一说辞,唐楚离未置可否,只合上书目,然后拿了纸笔墨,坐于桌旁写着药方,“这确实是一本好工具,只可惜出自佞臣之手,留此著作却是连名字都不能加上。”
言辞间多是惋惜。
闻得“佞臣”二字,念衣整个人眸色顿寒,紧盯桌上的书,一双手亦是紧握成拳。
那是爹爹的作品,可爹爹不是佞臣!
似是察觉氛围有异,唐楚离停笔抬眸看着目光未曾离书的念衣,“念衣姑娘是不舒服吗?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这一提醒,念衣识到自己此举大意了,立马收起神色,以浅笑应之,“可能是担心了一夜,精神有些差吧。”
闻其解释,唐楚离只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又埋首继续写着。
“既是好作,又不能留名,还说是佞臣,可是跟二十多年前的宫廷之变有关?”虽知晓自己贸然问出此问极易引人猜疑,但眼前这唐御医常年生活在宫中,且好像也对爹爹之事有所了解,很有可能是自己获取信息的一条途径,几经纠结之下,她还是谨慎地问出了口。
闻问,唐楚离并未抬眸,手上继续写着,只表现得如她此问只是随意闲聊一般,“念衣姑娘也听闻过此事?”
“奴婢以前在伶媗阁时,偶尔会听一些来客提及此事,长此下来,确实断断续续地听闻过一些,不过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念衣一边解释,一边取杯提壶,倒着茶水。
“确实,”唐楚离闲聊答案,“据说当年那衣莳岺位及御史大夫,却是暗通逆贼,联结其他十多位佞臣犯上作乱,功败后被一举拿下,不久之后就都被抄家问斩了。”
听至此,念衣倒水之手猛抖着,水亦是洒出,烫在了净白手上。
她这些反应,唐楚离全是看在眼里,埋下的嘴角绝魅扬起,最后一笔画苍劲一勾,药方写成,抬头看向她,眸子神色也全换了淡然。
“念衣姑娘,水洒了。”有意言之。
闻此提醒,念衣立马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急忙以道歉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胡乱地擦着桌上的水迹,动作神色间尽是慌乱的掩饰。
“无妨,”待墨迹干后,唐楚离折起药方递给她,“你也焦虑了一整夜了,休息一下吧。”
言毕,起身提上医药箱,准备离开。
但刚行了没几步后又回过身来,目光落在桌上的书籍上,“典藏阁的书籍若非特许,不得外带,这书既是你丫鬟擅自带回来的,最好还是及时还回去得好。”
言说完毕,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念衣口头应着,言谢之间亦行礼相送。
待看着唐楚离出屋远去后,方才关上房门,整个人闭眸颓靠在紧闭的门上。
出了御舞坊大门后,唐楚离将医药箱交给随行的太监,只言自己要出宫去吃早饭,命他将东西带回太医院便好。
吩咐下完后,便潇洒离去。
这小太监知晓唐御医有此爱好,自然应他之言,恭敬领命后,拿着医药箱往太医院回去。
待这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后,唐楚离才从那转角处行了出来,四下看了并无他人,整个人飞身而起,直接落脚在念衣所在的那间厢房的房顶。
屋内,念衣坐在桌旁,手里紧紧握着那本书籍,“爹爹,你不是佞臣,可这罪名我衣家背了二十多年,是女儿无用,时至如今都未能查明真相,替全府上下近百口人报仇,替您证明清白……”
寒泪滚珠成线,自那素净脸庞滑下,一双清冽眸中尽是炸裂的悲痛,二十多年了,当年衣府之人的刑场血象几乎夜夜吞噬她的梦,爹爹冲着挤在人群中的她摇头示意、娘亲看着她的绝望与不舍、全府所有人的悲痛鸣冤……
这一切,最终都在一把把无情砍下的寒光大刀下,染成了血色!
她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血流成河!
带着嗜血仇恨长大的她知晓这一切的幕后刽子手是当年的皇帝南宫宇湛,可这狗皇帝作恶多端,自有天收拾,继位不到两年便遭了群臣及天下百姓的讨伐,**而亡。
而他的儿子南宫珩也在送往萧国当质子的途中被人杀害。
可即便如此,据说当年冤枉爹爹的也还有他人,而她进宫的目的,正是要查出这些人,手刃仇敌,还爹爹清白,还衣府清白!
“爹爹,娘亲,你们放心,所有的公道,女儿都会一一替你们讨回!”念衣抬袖擦了眼泪,眸中换了坚定,言语亦是誓成此愿的坚决!
屋顶上,唐楚离将掀开的一片瓦片轻轻盖回,心下并没有查清念衣身份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那些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之人,以残辣的阴谋诡计祸害苍生,可谓歹毒至极!
但他也发誓,给这类恶人的下场,只会比那些无辜之人所承受的,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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