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丁见百夜升从屋内出来,坦言道:“门主,姑娘她…”
百夜升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眉头也都拧到了一起,他突然伸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不好说,这中间到底是哪里错了,她的身体的确一天天在好转,体内的寒毒也排得差不多了…”
“照门主这么说来,那姑娘的病岂不是很快就要好了?”,阿丁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这意味着百夜升不用再抽自己的血配药了,看他的手脖上已经有了数几道伤口,阿丁看了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可就因为百夜明让百夜升小时候尝试了百夜门里所有的毒和所有能解毒的药,于是百夜升的血便成了天底下最好的解药。
“嗯,快了,三个月的时间快到了,到时体内的寒气排完,病自然就好了”,百夜升解释道,“难道是我配的药有副作用?虽然能治好寒病,但却会使她嗜睡,麻痹,以致记忆受损?”
阿丁听了,却也像没听懂得样子,看他如此忧心,只得宽慰他道,“也许是门主的药性太好了,姑娘的身体本就羸弱,突然之间接受到药性这么强的药,身体难免会有些不适应,会产生一些反抗药物的反应,若是门主不放心,可以找几个城中有名的大夫再给姑娘看一看。”
百夜升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今日她未告诉我最近的异状,想来也是怕我担忧,也罢,最后一个月的药性我就配的温和些,来日方长,病要脱根,慢慢地总会痊愈的。”
阿丁看他的情绪终于好了起来,自己心里的抑郁也像云一般消散了,“门主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刘据一个人在湖心亭里一卷卷的翻看着庄寒送来的卷轴,这些有关朝堂内外的每个官员的势力,家族背景,以及各自亲密关系。若想将这些人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必须找出他们的弱点,他们需要什么,厌恶什么,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日后不管他们有任何动作,他刘据即便是孤身一人也不会乱了阵脚。
庄寒再回来时,也一并带了张光回来,张光将东方朔将给他的一字不拉的讲给刘据听:“先生说,机会时时刻刻都在那里,所有的决断权都在太子的手里,太子只需下令即可”
刘据听了,又问他:“那今日先生是怎么解的卦?”
张光掏出锦囊还给刘据,“先生说,太子殿下的名字便已经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除了天子没有人能逾越。刘字左边为文,右边为武,文武兼得为天子之气,据字左边为手,右边为居,提手翻云覆雨,才能稳居高位。先生还说:“身为太子,皇子夺嫡,尔虞我诈,万分险恶。即便是冒风险,也要为自己将来继承大统积蓄力量,若是被奸佞小人夺去权力为祸朝纲,则为太子之罪,百姓之劫,万万不能成为第二个扶苏公子,先发制人才能获得天机”
“先生果然是高人,他终日在市井依靠卜卦过活,却一言道破我们犹豫了十多年的契机,可如今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若想要不留痕迹的除去那些奸佞小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刘据将其中一卷竹简递给张光让他看。
张光打开竹简看了一眼,见上面标注的都是一些名字,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但从那几个熟悉里的却也能看出,这些都是平日里与太子对立,与太子有过节的人。
“那就先找一个突破口”,庄寒指着竹简上的百夜升三个字向刘据示意道。
“殿下可还记得一年前在琴阁试弦的曲子目?”,庄寒提醒他,毕竟当日他是在场人之一。
“是那个与兮行一起过第三试的琴师?”,“当时幽先生因为他内心深处的缺陷没有收他,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刘据提起笔在竹简上默默地写下了曲子目三个字。
“曲家山庄几年前是燕王府的门客,只是因为当初百夜门派我去广陵王府时我失手了,燕王为了向皇上一表忠心,毅然将曲氏一族告发于朝廷,曲氏一族一夕之间全家上下两百多人入狱,只有一个人逃脱了,就是曲家幼子曲子目,而其真实身份,是曲家庄庄主”,庄寒早就知道曲子目的身份了,只是时机不到,才没有说而已。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燕王那一次真是使得一手好计谋,不仅抓了百夜门的把柄,还获取了皇上朝堂上下的信任,更是让他那好弟弟蒙在鼓里不但猜不到他的作为反而立誓与他同心协力对付我这毫无实权的哥哥”,刘据不禁暗自笑道。
“若是太子殿下肯为曲家翻案,必然会对燕王和百夜门有不小的打击,因为这是他们两派死守的秘密,若是公之于天下,在皇上那里,必然是欺君大罪”
刘据听了却摇了摇头,“曲家固然冤枉,可此前确实是为燕王做事,这就如同是燕王养的家犬,再怎么折腾也始终是他们自己的家事,而我们实属是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况且,若如你所说要翻案,还会再次将你我牵连其中,即便世人皆知黑夜杀已被处死,除了百夜升燕王和兮行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还是不能冒险,否则被他们反咬一口,犯欺君大罪的便是你我了”
张光听明白了刘据的担忧,思虑道:“那就把曲子目收入博望门下,他既然能逃脱的了燕王的耳目,又是曲家庄庄主,必然也有一番才能”
“张光说的对,可听闻那人一向独来独往,那日倒是听幽先生说他手弹琴,心实则厌琴,难不成他有心结?”
“心结者,人也,与曲子目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民间甄选时入了宫,那女子名叫洆女,曲子目为了寻她千里迢迢从北燕来到长安,几次求师于幽一默,想要作为宫廷乐师入宫,只为见她一面”
“洆女?这宫中叫洆女的人…”,刘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道是我几年前救下的那个小宫女?如今在母后身边侍奉的洆女?”,“
庄寒点点头,“正是”
“那就好办了,既然是我们宫里的人,随便找一个理由遣出宫便好,可那曲子目现在又身在何处?”张光拍手示好。
“属下打听过了,那日他从琴阁离开后并未离开长安,而是去了烟雨楼当了那里的一品琴师”,“若是殿下感兴趣,我们可以再去会探他”
刘据看他们二人一唱一合的配合的极其默契,立刻想明白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拿这些说辞来诱导我下决定”,刘据卷起木案上的竹简朝着张光开玩笑的投了过去,张光呵声一笑稳稳地接住,又与庄寒对视一笑。
“也罢,既然决定了,那就不等了,就明天吧,这博望苑中的事如果交给你们两个办我还不放心的话,就没人能让我放心了”,“还有,一定要暗中派人保护好博望苑的门客,我们博望苑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万不能出差错”,刘据站起身吩咐道,“行了,奔波了半天了,你们也早点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乱石横铺,杂草丛生的崖底,兮行的身体滚落在谷底,被山谷发育的河流一直冲到了岸边,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皮肤都有些发白了。
那老马逃脱掉之后一直暗中跟着那群黑衣人,看到他们将兮行扔下悬崖,老马立即从斜对面相对较平缓的山涧一路跳跃而下,沿着河流走了没多久便已经找到了被冲到岸边的兮行,老马用自己的腿和牙齿一点一点的将兮行拖到岩石边,之后横卧在兮行的身边,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兮行的身子渐渐热了起来,人也有了知觉,半睁开眼看到老马卧在他的身旁,老马一直用头蹭他的脸,他无意识的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了低矮的马背,等到老马驼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再次因为身上传来的疼痛昏厥了过去。
乌孙国使者大队带着乌孙国进宫的财务从这凉州地界过,走到这西界山偏偏被一匹老马挡了道。骑马在前的勇士扬起鞭子抽向了老马,只听得老马一声嘶鸣,却仍然站着一动不动,那勇士又连续抽了两鞭子,老马的皮都被抽的渗出了血,老马却依然挡着道不肯让路。
这时马车里的人从车上拉开了帘子,一位满脸乌黑胡须,带着毛绒毡帽,穿着狐裘风衣的人下了车来,接着是一位戴着白色毛绒毡帽,双目明亮,身着一身白色毛绒长袍的女子下了车。
那女子手中有一串铃铛,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响声,那铃铛一响,老马便嘶鸣一声,女子似乎是找到了乐趣,一而再,再而三的晃动手中的铜铃,还笑着对那中年男人说:“阿达,马中了我这铃铛的魔了…”
那中年男子没有理她,向那勇士走了过去,“格尔赞,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阿达,前面那匹马一直堵在那里,不肯让路,我们的车队走不过去”
身后那女子拿着铃铛闯到前面来,走到那老马的身边,抬起手准备摸那匹老马,格尔赞立刻大声呵止她,“格尔加,回来,那匹野马危险”
格尔加回头笑着朝他晃动一下她手中的铃铛,像是在说“没事”
说来也奇怪,老马对格尔加十分的温顺,不知是喜欢他手中的铜铃,还是怎么回事?那老马突然一个劲的用头抵触格尔加,似乎是想把她推向一侧的草堆,老马转过身朝着那草堆继续嘶鸣。
格尔加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喊道:“来人,扒开草堆”
两名下从立刻奉命拿着长矛拨开了厚厚的草堆。格尔加远远的就看到那里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其中一名下从报道:“郡主,人还活着”
格尔加立着脚又往里看了看,“把他抬出来”,两个下从小心翼翼的将兮行抬出来平放在了地上,这时,那匹老马才停止了嘶鸣。
格尔加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对这匹老马产生了敬意,用他们中原话说就是主仆情深,主人伤势严重,危在旦夕,仆人却陪在身边,寸步不离,找人求救。
格尔加笑着伸出手拍了拍那匹马的背,“老兄,好样的”
格尔加找几个人吩咐道,“来人,将这个人抬到我的那辆马车里,找两个大夫立刻给他救治”,格尔加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指马,“至于那匹马,就让他跟在马队中间好了”
那中年男子听了,也没有说什么,看到她走过来,直接让了道。只有格尔赞看不过去才抱怨了声,“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救他?”
格尔加走过他身边时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直接回了那中年男子的马车上坐着,那中年男子也随即上了车。
“阿达,你看…”,格尔加将自己手中的令牌递到了那中年男子的手中。中间男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虽然会说一些汉语,可对这汉字还是看不懂。
格尔加指着令牌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起来:“大,汉,左,谏”,“这是我从老马的身上取下来的,应该是那个男人的身份”,“看他年纪轻轻,也不过一二十岁,竟然能够当职大汉朝的左谏大夫,当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