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提醒,李泉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初他们还坐着马车慢慢往前赶的时候,就经过一个小镇,虽然只停留了半日有余,却还是在那地方见到了本不应该见到的东西。
当时,他们一行四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所制成的,入水不濡,触手轻薄,扬在空中,似乎风一吹就被吹的落不下来地,如今想来,却也是清清楚楚的了。
那是鲛绡。
民间不该出现的东西,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偏僻的从未有商人过路的小镇。
他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之前给尚春垫在桌前的帕子,低头细细看了一会儿,便递给了还站在面前的柳白,说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材质的?”
柳白一怔,随后接过,双手拿着,放在眼前,走到窗边又放到阳光下,抿着唇,皱着眉,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摇了摇头。
“拿来我看看。”柳文一直醒着没睡着,虽然李泉和柳白的动静不大,但浅眠的他早已将他二人的对话听进了耳中,一睁眼,便开了口。
柳白将帕子递了过去,柳文拿在手中,只那么一垫,敏感的手指轻轻一揉搓,便已经确定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若我所猜不错,这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鲛绡。不过这质量,并不算太好。”柳文捏着那帕子往鼻前嗅了嗅,又说:“这上面有血气。”
“你如何知道?”李泉满腹狐疑地接过柳文递回来的帕子,也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才闻到一股浅淡的几乎闻不出来的血腥气,那恐怕是受伤的鲛人们的血。
柳文笑了笑:“你忘了吗?我柳家未落寞之前,也算是有门有户的书香门第,怎么说也算得上地面上的大家,鲛绡就算名贵,我也还是能看到一两件的。”
看着柳文有些落寞的神色,李泉自知戳到了他的痛处,捏着帕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的确,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和柳白什么话也不说的默默跟着他俩,四处奔波,风尘仆仆,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还随时给他们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从无怨言。而自己,虽说不是故意的,却还是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只是,他一个书生,为何对血气如此敏感?
还在考虑要不要问出心底疑虑的李泉,却突然听到柳文开了口:“我的鼻子从小就灵敏,一些常人闻不太出的味道,我一闻,就能闻得到,**不离十。”
“是啊,我家公子的鼻子,在我们镇上,可是被称为狗鼻子的呢!”
柳白显得有些得意,柳文却尴尬地笑了笑,摇着头,轻声道了句:“真是难听。”
“嘿嘿,难听是难听了些,但好歹也是个赞扬呢!”柳白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很是骄傲。
柳文笑了笑,苍白的面孔上也算是又写了红润光泽,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大概也是这两天休息的多了,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我的记性不错,小时候有幸接触过上好的鲛绡,一直记着那触感。你这块,略有些粗糙,还带着血气,不像是心甘情愿出来的物件。”柳文正了正色,又轻轻咳嗽了一会儿,稍有些认真的补充道。
李泉略一蹙眉,柳文说的没错,带着血气的东西,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那都不会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做出来的东西,即便粗糙,拿在手中也是柔软的,摆在鼻尖嗅着也是甘甜的。
而这一块,却酸涩。
“可是,我有个疑问。”屋子里沉默太久,气氛有些压抑,柳文却突然开口,将这凝滞的空气打破。
“什么?”
“这块帕子,可是你之前在那小镇上买的?”
“正是。”
柳文略略蹙眉,沉吟道:“虽说我们经过那小镇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也爬起来看过一眼,那小镇人不多,而且极为偏僻,过往商人似乎都不往那边走,为何会有鲛绡这种东西?”
“我也不明白。”
“现如今,鲛绡已经遍布了吗?”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李泉没说话,柳文的眉头愈发紧了。
“方才我听小白说,这渔村里的渔民们捕猎了鲛人,是真的吗?”
柳白连连点头:“我亲耳听见那些渔民们说的。”
“如今就连那偏僻的几乎无人烟的小镇都有鲛绡出售,这渔村究竟是捕猎了多少鲛人?这帕子本该纯澈,却莫名带了血气,实在不吉利,你们接下去的事情是不是就要去救他们?”
原本,李泉和尚春还打算瞒着他俩,可没想到柳文实在聪明,三言两语便猜中了大半真相。
见他如此笃定的问,李泉也就不再隐瞒了,干脆的说了个“是”。
“伤天害理,实属造孽。”
八个字一出口,李泉闭了闭眼,手中愈发用力地握紧了那块鲛绡帕子,而站在一边的柳白却默默低下了头,面色凝重。
今日天气晴好,是个打渔的好天气,也是个回山的好天气。
小径香,脚步忙,世斐离开太久,恨不得在背上插上翅膀,分分钟飞回紫叶山上去,可偏偏桃随香却让他用一双脚走上去,还不得御剑。
“你说你一个妖,却要跟着我来紫叶山,这不是找死吗?”世斐走在前面,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响亮。
他倒也不怕被什么人听见,自顾自,大大方方。
桃随香跟在后面,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淡然道:“这紫叶山,虽有上仙住着,可只要我不动用妖力,上仙也是不会将我如何的。”
现如今的世斐,经历了那一连串的打击,如今的他是他,却也不是他了。
世斐转身,身上穿的还是当初偷溜下山的衣服,静静凝望着桃随香许久许久,桃随香却也站着任由他看,良久才问:“如何?”
世斐并不回答,只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还是如今这副模样?”
桃随香柳眉一蹙:“怎的?”
世斐转身,指着前面一道弯弯的口子,说:“过了那道口子,便可以看到左意剑派的山门了,你要用如今这副面容随我进去吗?”
瞬间,桃随香明白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
长袖一甩,原本那副面容被轻易覆盖,换上的则是另一张面孔,一张世斐熟悉却又害怕的脸。
他心中颤颤,有些紧张,喉头耸动了几下,便转过了身去,轻唤了一声:“师妹,我们回山了。”
桃随香原本想往前继续走着,猛然间听到世斐这般说话,心中也是一颤,学着那世欢的声音,喊了一声:“师兄,回山了,以后再也不偷溜出来玩儿了。”
“嗯。”
回应她的声音,是闷闷的,除此之外,再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那身影,方才还有些雀跃,如今,却有些悲凉。
他走的时候,以为是一个人,没想到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却根本只有一个人。
左意剑派的师兄弟们,一看到世斐和世欢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外,蜂拥而至,叽叽喳喳的问题缠绕在耳边,像极了夏天围绕在饭桌前的苍蝇。
“师兄,你们怎么可以偷溜下山呢?”
“师兄你也是的,你一个人偷溜下山就罢了,怎么还把师妹带下去了?”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师姐,下次可别这样了,你吓死我们了,我们找了你们好久。”
……
“行了,都别吵了,我们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世斐有些郁郁,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疲累,全然没有方才那边精神十足。
桃随香化作的世欢乖巧地站在一边,双手绕着衣角,垂着头,轻声道:“是我不好,我看尚春他们下了山,我也想下山看看,就溜了下去,师兄是去找我的。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着桃随香的话,世斐的眉头愈发紧了,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只觉得憋闷得慌,推开挡在面前的师兄弟几个,径直回了屋。
“诶,师兄这是怎么了?”
桃随香望着世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轻声说:“是我惹师兄生气了,我这就去给他赔礼道歉去。”
话这般说着,桃随香的脚步就动了,那些个原本心急火燎的同门们也就没拦着,只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让她别太担心,师兄向来最疼她,也不会对她太生气的,哄一哄,撒个娇什么的就好了。
桃随香记在心里,原来以前的世斐这么容易哄。
没有敲门,嗅着世斐身上的味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得房间,轻轻推开,便看到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站在他身后,也跟着望着外面,许久,才开口:“在看什么?”
“以前,世欢哪怕不喜欢,哪怕她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也总是愿意静静地跟在我身后,看我看到的那个世界,那个角落。”
“你想她吗?”
窗外的光,洒了一室寂静,将世斐的影子投射到苍白的地面上,拉出了好长一段,又瘦又凉。
“想。”
顺着风,她听到他说。
说:
其实,世斐的心肠不坏,只是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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