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是夜幕时分,笈柳双眸红肿的于床畔候着,见我醒来忙递上一杯温茶于我掌中。(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我趴在床上动不得分毫,只堪堪伸指僵硬的接过茶盏凑至唇边浅啜一口,顿觉身下已无半分只觉,一双眸眶酸涩微胀,满身的难耐。
抬眸同笈柳笑了笑,喑哑着嗓音同她轻声道:“笈柳,我有些饿了,你且拿些糕点于我果腹可好?”
她稍愣了愣神,猛点了点头,顾不得红肿的双眸,忙转身一路小跑去为我寻得糕点来。
我怔忡的紧瞧住她远去的背影,只觉万分的熟悉,却是如何也忆不起前时那婢子的模样,顿觉头颅仿若欲炸开那般痛苦。
伸指揽住胀痛的头颅,闭眸紧思前时之事,只觉眸前似掠过一面清秀稚嫩的笑颜,却是再无其他了。
不多时,笈柳便捧着各色糕点行进屋内来,我招手教她将糕点置于床榻上,便伸指捻起糕点细细的啃咬起来。
她在一旁紧张的瞧着我,暗自吞咽了咽口水,却是立于一旁始终不肯凑近我。微凉的糕屑沾满我的掌间,深更半夜,怕是无人会理厨于我果腹,怨不得这糕点也稍带些凉意呢。
我提唇轻笑,抬眸瞧她,冲她招了招手,温声道:“笈柳,你且过来同我一齐食些糕点罢。想来你急于我的伤势,定是未好生食饭,快些来食些糕点填填肚腹。”
她一双清透的盈眸立时浸满欣悦,仍是拘谨的小步走近床边,我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腕,于她轻声惊呼下拉她坐于床畔,再伸指捻过糕点递于她的掌心。
她却是垂首紧盯着那块糕点,不知作何思虑,始终不肯将那糕点吞食下肚。
我捏着半块糕点,口中仍细嚼着糕点,抬声疑虑道:“笈柳,你怎的不吃?难是这糕点不合胃口?”话毕,唇齿间更为慎重的嚼了嚼那微凉的糕点,味道尚佳,无甚异处,怎生就口不下咽呢?
“不,不,”笈柳伸手以手背拂过双眸,似拭些许些晶莹,忙将掌中的糕点递至唇边咬上一口,含着糕点哽咽道:“只是,只是这宫中从未有人待奴婢这般好,奴婢虽进宫时日不久,但宫中姑姑和主子们却是教奴婢瞧得百般颜色,从未,从未有人对奴婢有过关怀之意。
何况是娘娘这等身份尊贵的主子,竟对奴婢如此之好,奴婢,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了。”
我将指间的糕屑掸了掸,忙伸上前去为她揩去眸角的泪痕,心下满是温融之意,笑慰道:“好了,好了,莫要再流泪了。若是含泪食得糕点,定然不复前时美味,岂不暴殄天物了?我只是喜你这般纯净耿直的性子,换了他人,未必能同你这般尽心侍奉于我呢。”
初始,或只是因她同前尘往埃中的哪位旧人极为相似,只是这几日,倒是瞧进她纯净耿直的性子上了,宫中能寻得这般清透的人儿,实属不易。
她终是破涕为笑,点点头后便同我共食糕点,稍稍聊及家事。
不多时,一盘糕点便食去大半,我同她亦是住了嘴,见身下已无事碍身,便叮嘱她将屋内拾掇拾掇下去休憩便是了。
她利落的将屋内万物打点好,为我留下一盏烛焰,便回屋歇下了。
我趴于床榻之上,以指稍稍撑得下颌望住桌上飘忽的烛焰,脑中似掠过极为模糊的身像。
境容也如同今日这般,只是有女子趴于桌面浅眠,彼时我卧于床榻就那般静默的瞧她,心下莫名的心疼。只是那女子,究是何人,我竟丝毫记忆不得。
不容我多想,纸窗极轻的“吱呀”一声便被人自外推了开来,我顺势瞧去,只见孤王满面清爽的提身窜进屋内。
他的肩胛紧密的包裹着白布,终是不再见丝毫猩红,他含笑朝我行来,手间挂着一坛佳酿。
我抬眸惊异瞧他,面上皆是一紧,脱口便问:“你来此作甚?现下正值半夜三更的,你不好生歇觉养伤,潜进本宫殿中作甚?”
虽初始并不喜他此人,但介于前时他不计我刺伤他在先,仍为我求情之举,委实教我承得盛大恩情。无意同他结交至深,只是若平添一友,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他微皱了皱眉,面上一贯的讽然,唇齿间却满是调侃之意,“怎的,寡人来瞧瞧你是否丧命也不行么?你大可放心便是,如你现下这副残躯败体,寡人着实无甚兴味。”
我无言瞧他,心下不禁失笑,这人委实有些意思,话语间毫不避讳,甚是恣意妄为。
说来父亲亦是此般的放肆,只是父亲较之他,更为内敛些许,这世间果是再无人及得上他了。我但笑不语,心下却满怀感伤,父亲,你为何还不来寻倾城?你可知倾城念你至深,已是病入膏肓了。
他信手拈来两只茶盏,自顾的扯开酒封,满满斟上两碗酒水,伸臂将一碗递与我。
我趴于床榻,稍愣了愣,继而接过他掌中的茶盏极缓的啜上一口,只觉喉间辛辣至极,满口的苦涩兼刺辣,虽不甚合口,但却教人极是舒畅。
我稍稍涨红了面容,清眸迷蒙的瞧他,同他微醺道:“你身为大漠孤王,却于深更半夜独身探于女儿家的寝宫之内,若是传去外间,莫说你要于人耻笑,怕是连我也未尝得以好果食得。”
“寡人倒是未瞧出皇后这般胆怯怕事,今日皇后当殿那般出言顶撞晏帝,寡人着实记忆犹新啊。
皇后果然好手段,虽是惹得晏帝动怒,但却可借此搏得晏帝的关切,寡人委实佩服。”他毫不客气的就床沿坐下,以茶盏轻碰了碰我的,便仰头一口饮尽,含笑同我讥讽道。
我捏着茶盏就唇大口饮尽,直呛得我轻咳了咳,一张粉容更是憋的通红,摇首嗤笑道:“我何须费尽心思去搏得他的宠爱?他不过是将我擒进宫中用以报复罢了,他喜欢的女子似是被迫进献于我父皇,恰逢我父皇不喜她那般的女子,便将她折磨至死,今日我落得他手,他定不会教我好过便是。
他那般无耻下作之徒,岂能入得我眼?我不过是为他所胁迫罢了,即便是天下男儿死绝了,我倾城也决计不多瞧他一眼。反正我现已寻父无望,这命给了他便是,早些死了好教我早日得以轮回重生,岂不甚好?”
话至后篇,我的双眸已噙满灼湿,含笑自嘲间,那灼湿便顺着面廓渗透肌肤,好生炙热。
“难你不是晏域之后?”他蹙眉紧瞧住我,整身微僵,苍眸中浸满不可置信。
我顺手弃下掌中的空盏,劈手夺过他掌中斟满酒水的茶盏,仰头一口灌下,顿觉神绪又模糊了一分。
顺势侧颊靠于肘间,青丝凌乱的缠绕在面容间,我耐不住嗤笑出声,却不知怎的,眼泪便也同耻笑应声而出。
我也不知我在讥笑何事,就那般抑制不住的笑意,自面上绽开来罢了。
我侧眸隔发紧瞧住他,噙泪同他调笑道:“你倒是个不怕死的,明知伤势不允得沾酒一滴,你却偏生挑得今夜同我畅饮,孤王果真是好胆量。”话毕,又痴痴的笑开了容,心下却是麻木无觉。
“你父皇,乃是何人?为何不曾前来施救于你?”他蹙眉垂眸轻瞥我,随手将那酒坛弃于地面,双掌紧攥负于身后。
我仍靠于手肘蒙着青丝抬眸瞧他,只是一双清眸过于朦胧,竟瞧不大真切,且未将他的话听闻进耳,却是清楚的捕捉住父皇二字。
一时只觉胸中闷热不已,忙伸指将前襟扯开了些,模糊的胡乱摇首,喃喃自语道:“父皇,父皇待倾城最好了,父皇怎会弃倾城不顾呢?
父皇,父皇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男子,谁,是也及不上他,只是,只是父皇失了百年江山基业,又,又怎会开心呢?父皇,父皇,倾城好生念你,你,你可知晓?父,父皇,你…….”
他微僵,将我胡言乱语的模样尽收眸底,面上满是深意,唇齿间却是重复道:“果真是他,果真是他。”
我就那般自顾的念着父亲,他究是何时离去的我也未曾知晓,只是待竖日清晨醒来时却见锦被铺盖于身上,桌上茶盏倒扣整齐置好,地上也不曾有昨夜的酒坛同湿气,只是房内似还蕴留着若有似无的酒香味。
我五指紧扣腮边,蹙眉忆起昨夜之事,虽记不得细谨琐事,但那般胡言乱语之状犹为清晰,免不住烫红了脸,不曾想竟在外人眼下那般失仪,酒果然是这世间最沾不得的毒药。
稍动了动身子,昨日挨得杖责那般的痛楚却是席卷而至,直痛的我浑身轻颤不已,只好喑哑着嗓子朗声欲将笈柳唤来。
好在那丫头颇为上心,今早天稍亮时便起了身自门外候着,深怕我自梦中痛醒来无人顾看。
笈柳利索的端来水盆供我舆洗,我稍稍清洗面容便嘱咐她去膳房寻了早膳来果腹,无奈今日身下更是疼痛难耐,只好劳烦笈柳亲自持膳喂于我口中。
我略显尴尬的朝她笑了笑,缓缓吞咽下口中的温粥,同她感激道:“今我负伤在身,还要劳烦笈柳亲喂我食膳,我心下委实过意不去。”
“娘娘哪儿的话,娘娘本就乃是正宫主子,笈柳不过一介奴才,娘娘这般客气岂不折煞奴婢了?再者,娘娘待奴婢如同姊妹,此等小事,何须言谢,娘娘若是同奴婢这般生分,奴婢倒是不好受了。”
笈柳满眸嗔怪,面上皆是笑意,手下却是不停的为我舀起热粥,凑近唇畔稍稍吹凉些再喂予我。
我含笑点了点头,僵着身子探唇去吞下勺中的温粥,心下满是暖意。只是那碗麦粥方才食得一半,苏浣儿便施施然来访,美名其曰前来探及我的伤势。
我稍稍翻了翻眸,轻撇了撇唇,鼻尖轻皱,吩咐笈柳前去请了苏浣儿进来。
笈柳略微迟疑的瞧了瞧我,便转身将粥置于桌上,缓步出得寝宫外去将苏浣儿请了来。
苏浣儿独身行至我屋内,含笑凑近床榻,俯身望住我,故作蹙眉关切道:“姐姐可是好些了?本昨日妾身便寻思着来瞧瞧姐姐,只是,只是皇上不允,妾身只好今早一早便来探望姐姐了,姐姐不会怪妾身罢?”
我蹙眉诧怪的瞧她真切的模样,心下仍满是不屑,唇齿间毫不客气道:“你无须这般惺惺作态,本宫知你心心盼着将本宫这绊脚石除掉,本宫委实过意不去,教贵妃你失望了,这阎王爷一时半刻的还不需本宫这条贱命。”
是了,怨不得她仍唤的我一声姐姐,只因晏帝虽废除我的后位,且将我降为于夫人,但介于品阶仍是高她一等。
她立时一双水眸噙满泪花,满面委屈之意,略含哭腔道:“妾身不曾想姐姐竟这般嫌恶于妾身,只是妾身乃是真心实意的盼着姐姐的伤势能早日痊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