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人不停的流泪,苏逸秋想起了自己过世的母亲,自小苏逸秋的父亲就因为交通意外而过世,是母亲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将自己拉扯大。本以为自己建了纺织厂能够让母亲安享晚年,却不想自己生意破产,母亲也跟着操碎了心,最后一场大病,含恨离世。
想到这里,苏逸秋的心窝里就是一阵难受,像是有钢针插在心里一般的痛。苏逸秋觉的无比的压抑,起身推开小木屋的房门,出去透口气。
屋外已经接近黄昏,蝉鸣依旧。暑气袭人,一股燥热迎面而来。天色虽然已经傍晚,却还不是很黑,能够看的清稍远处的景致。
离着小屋没多远便是一条大河,宽近百米,奔腾的河水流荡不绝,长龙吐息一般,一泻千里。
躺在河边的草地上,苏逸秋看着无垠的天空,自己之前遭遇的种种不幸,一幕幕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咕噜噜……”苏逸秋的肚皮又一次传来不争气的叫喊声。
已经入夜了,天色黑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苏逸秋已经在河边躺了很长时间。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心头无限的落寞。
正在述自黯然伤神,却见那天空的点点繁星缓缓的组成了一张慈祥的人脸来,待那人脸凝聚成型,却发现正是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
“妈……”苏逸秋伤心的叫了一声。
“小秋,好好的活下去。”似有似无的声音传进苏逸秋的耳中,正是母亲那熟悉的音色。随即那天空中点点繁星组成的母亲消失不见。
泪水再次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母亲,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不会再寻死了,我一定会努力活着,把我失去的再挣回来,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盯着天空的繁星,苏逸秋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颓废自杀的窝囊废,他不能对不起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母亲。即使这一次的生意失败破了产,可人生的道路上哪里有一帆风顺的呢,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够见到彩虹呢。
苏逸秋现在已经想通了,他已经不会再因为生意上的失败,而去寻死了。
看了眼自己孩童的身躯,无奈的苦笑一声,从地上起来,走向了那破烂的小木屋。
进了屋,那邋遢的老人,已经没有再哭了。看到苏逸秋进来,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哑巴,来,吃饭吧。”
说完就牵了苏逸秋的小手,将他拉到了小方桌前,递给苏逸秋一个窝头。
苏逸秋的肚子早就饿了,接过窝头,对着老人微微一笑,努力的将这窝头吞进了肚子。
第二天一早,苏逸秋就被邋遢老人从床上拉了起来。跟着老人出了门,一路沿着河边,走了有一刻钟功夫,就看到一处码头,老人拉着苏逸秋进了码头。
码头里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不少人,很多都是在搬运货物的工人。只是苏逸秋看这些工人的装束却是有些纳闷,心道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这里的工人穿着打扮的还像是几百年前的古代人装束。而且码头的设备和基础设施建设也着实不堪,路面还是土路,只在几处较远的地方有一些用砂石铺成的路面。任何机械化的设备都不能从这码头找到身影,很难想象,21世纪还有哪个码头是如此的穷酸模样。
尚在慨叹这码头的不堪,那邋遢老人却对他道:“傻孙子,今天可得卖力气干活,莫要再被总管事儿抓到,不然又要挨上一顿毒打。”说罢用手轻轻抚了抚苏逸秋的后背。
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传进苏逸秋的神经,背上的一道鞭痕开始发作。苏逸秋很纳闷自己背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自己跳楼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硬物给刮伤了?
来不及细想,便被老人拉扯着进了码头的一处小屋。
屋里一个粗壮的大汉,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大汉腰里别着把长鞭,正是殴打男孩的那个总管事儿。
“管事儿的,今儿个不知道有什么活儿是派给我们爷俩的?”邋遢老人佝偻着身子,把头垂的很低,带着及其恭敬谦卑的语气向那壮汉询问。
“哼哼,老鬼头,昨儿个你家这个小废物怎么没来上工啊?”那总管事儿却是没有理会老头的话语,述自问道。
“昨儿个我这小孙子害了场病,今儿个还没好就被我老头子扯来出工了,总管事儿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我们爷俩就指着出工挣口饭吃,总管事儿的多多包涵,老头子到月底一定多多孝敬管事儿的。”邋遢老人语气里带着哀求,也带着几分无奈。
苏逸秋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头暗自琢磨着,码头上干个力气活难道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么!唉,难怪农民工讨个工钱也这么难了!
那总管事儿对老头子的低声下气似乎很享受,笑眯眯的对着邋遢老人说道:“你个老东西就是懂事儿,来这里有两年了,每个月底都不忘孝敬我5个铜钱,虽然少了点,不过也念在你个老东西有这份孝心。这么的吧,以后月底,你就不用孝敬我了。”
总管事儿这话刚一出口,邋遢老人却是急了:“总管事儿,您大人大量啊,以后我老头还接着孝敬,您可千万别赶我们爷俩出码头啊。我们爷俩就指着这个吃口干饭呢,求求您了!”说着就给那总管事儿跪了下来,顺带着一把还把苏逸秋给摁着跪了下来。
苏逸秋可是不想跪的,挣扎着要站起来,奈何现在的身子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加上发烧刚好,身子虚弱,没什么力气,站了几下,没能站起身,便只能也跪在了地上。
“嘿嘿,老东西不用慌,洒家又没说让你们滚蛋,只是当初你来求洒家出工的时候我记得,别人都是每月30个铜钱。是你苦命求洒家,洒家才让你和这个哑巴孙子俩人出工,每月给你们30铜钱的。不过嘛,现在洒家觉得你们实在是没什么用。可是赶你们走,洒家也于心不忍,这么地吧,以后每个月,你们爷孙俩一共只领15个铜钱,每个月底,再孝敬洒家5个铜钱,要是愿意干,就留下来。不愿意干,洒家也不强求,你们俩就收拾东西滚蛋好了。”总管事儿抬了抬腿,将二郎腿收了下来。
邋遢老人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码头上上工的工人,每个人每个月是30铜钱。当初他带着孙子想在这里上工,码头管事儿嫌弃他老,孙子也小,死活不收。他求了半天,这总管事儿才答应下来,只是得爷孙俩一起出工,俩人一共只能拿30个铜钱,而且每个月月底发工钱后还得孝敬总管事儿5个铜钱。现在俩人要想继续出工,每个月就只能拿15个铜钱,加上孝敬总管事儿的5个铜钱,就只剩下10个铜钱的生活费用。这要是答应下来,以后的日子可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总管事儿,您大人大量,莫要难为我们爷俩,您每个月给我们俩开30个铜钱,我们爷俩再孝敬您10个铜钱,您看行么?”老人哀求道。
“哼,不干就收拾东西滚蛋!”总管事儿脸色一寒,瞪了一眼邋遢老人。
“唉……”老人叹了口气,眼睛里雾气一片。
“罢了罢了,只要能让我们爷俩继续上工,15个铜钱就15个铜钱。多谢总管事儿宽宏大量,不计较我们爷儿俩笨手笨脚。”邋遢老人终是妥协了,佝偻着身子牵着苏逸秋走出了房间。
在码头一处空闲处,老人坐在了地上,看着苏逸秋,半晌,才缓缓说道:“傻孙子,也是你命苦,爹娘死得早,我老头子年纪又大了,怕是以后养活你也困难,10个铜钱,每个月就只够买20斤棒子面,咱们爷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苏逸秋早就听得纳闷了,出工就出工,可这工钱怎么好像是发铜钱?不是发人民币么,现在市面上哪里还流通铜钱啊?!却也知道这老人很是孤苦。不免出言安慰:“老爷子,也别难过,我以后挣了钱,好好服侍您老,有我一口干的,就不让您喝稀得。”
老头子听苏逸秋这么一说,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孙儿,你到底傻么,听你这话,我老头子倒也觉的安慰了。”
苏逸秋只是感觉这老人有些痴傻,只是对他一笑,没有再说话。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精瘦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冲邋遢老人喊道:“老鬼头,今儿个没有要搬卸的货,没什么事儿,你就带着你孙子回去歇着吧,明儿个再来出工。”
“是是,老头子知道了,明儿个我老头子再来,管事儿的您辛苦了。”邋遢老人对着这精瘦男子一阵点头作揖。
待精瘦男离开,老人牵着苏逸秋的手,沿着河岸,返回了木屋。
“傻孙子,今儿个没活干,你自己在家里玩吧,我去镇里买些棒子面来。”邋遢老人将苏逸秋领回木屋后,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苏逸秋走出木屋,来到河边,盯着这一江碧水发起了呆。
“噗腾”一声,一条肥硕的鲤鱼跳出了水面,掀起了一朵浪花,也把正发呆的苏逸秋给惊醒了过来。
哟,这河里的鱼还真肥啊,好久没吃过鱼了,这两天净啃窝头了,正好今天下水捉两条肥鱼,打打牙祭。
苏逸秋自小在江边长大,是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小时候家里穷,他就经常下水摸鱼捉蟹,除了自己吃,有时候也拿出去卖点零钱贴补家用。只是现在他的身子是个七八岁孩子的,也不知道这游水的功夫还能不能像以前那么熟练。
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孩子身躯,也不怕别人看到了笑话。麻溜的就脱光了衣服,****着下了河。还好,这游水的功夫还在,捉鱼的本事也不是太生疏,一个小时的功夫,就从河里摸了七八条大鱼来。
将这些鱼拿到木屋,在房里翻了半天,却是连把杀鱼用的菜刀都没能找见,看来这邋遢老人还不是一般的穷困啊。
无奈,只得胡乱找了块稍微细硬的石片,凑合着将这些鱼开膛破肚。又打了河水,将这些鱼冲洗了几遍,才把它们放进木屋里唯一的那口小黑锅里,炖煮起来。木屋的灶台上除了咸盐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作料,苏逸秋只得趁着煮鱼的时间,去河边寻了些野菜,都是些以前他小时候家里炖鱼时用的去腥野菜。胡乱的放进锅里,待煮的沸腾了,撒些咸盐。之后减小了柴火,慢慢地炖煮,等邋遢老人回来,再一起享用。
就这般炖煮了有一个多小时,邋遢老人才拎着个小口袋回来。口袋里是一些棒子面,只是分量极少,苏逸秋估摸着只有个三四斤的模样。
“老爷子,来尝尝我炖的鱼怎么样?”见老人回来,苏逸秋赶忙拉他进屋,揭开了锅盖。一阵鱼香味就飘了出来,苏逸秋‘咕嘟’咽了口唾沫,好久没见荤腥了,馋啊!
邋遢老人见着这情景,愣了足足有数秒钟,才缓过神来,用手大力捏了捏自己的老脸:“我老头子难道做梦不成?”
苏逸秋可就顾不了这么多了,将锅里的鱼盛出一条,带着鱼汤,装进陶瓷碗,递给老人。他自己拿着筷子就在锅里捞着大块朵颖起来,香,真香!到底是自己炖的鱼汤,比大饭店做的还要好吃呀!苏逸秋边把鱼肉往嘴里塞边得意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