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不准乱跑!”玄色答应了,放端木涯雕出去让他很头疼,但不让他出去,端木涯雕死缠着不放,会使他更加头疼!
“让我出去三天,三天即回!”端木涯雕说道。
“到时师长早发现了!”玄色吼道。
“不会的,我已经安排好!”端木涯雕嬉笑道。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却没有发现在背后,了断已经站在那里许久。
两人站起身,准备向裂缝走去。
“你们真以为外世那么好么?那好,我就带你们出去看看!看看这纷繁世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模样,并教会你们一个——成语!”了断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两人全身僵硬。
“师……叔公……”
两人还未来的及回头,后衣领一紧,瞬间被那枯瘦非常其实充满力量的双手提在空中,身不由主的向前疾驰!
“啊!”端木涯雕惊恐地大喊着,只因眼里前的景象太过吓人,了断提着两人直往地面的裂缝奔去,端木涯雕感觉到身体在劲风中快速至极地深不见底的裂缝坠落,时而变换方向,裂缝中迎面而来的利石擦身而过,忽而急升忽而骤降忽而急停,令他心惊胆颤。
了断突然变换方向,向上疾驰,端木涯雕的脖子有一种快被扯断的感觉,在眨眼之间,又变了一个方向,了断带着他俩腾空而起,脱离裂缝,降落时他一脚踩在一块利石上,如刀般的石头承受不住那股力量,从中间折断。
“呕!”短短的几个瞬间,就让端木涯雕眩晕得干呕出声,玄色脸上也不见了血色。
了断整理了一下依旧整齐的衣裳,正声道:“老衲走进武林,也算是在强者之列,但是却不得不告诉你们,江湖水深,像老衲这样的,你们或许遇不上许多,但那些没遇到的更强者,绝对不在少数!”
玄色的脸更白了,他比端木涯雕的功力要强大许多,方才了断表现出来的能力令他都觉得深不可测,而得知外面的世界比之还要强大的存在“不在少数”,那自己在外面那些人眼中,到底还能算个什么?
端木涯雕眨巴着眼睛,说道:“只不过跳跃能力强一点而已,不会飞不要说比我强!”
“涯雕!”端木涯雕的“不正经神功”又发作了,正要继续胡说,却被玄色严厉地打断,他的武学造诣比端木涯雕要高许多,非常清楚了断展现的实力有多可怕。
了断哈哈直笑,说道:“武林中没有会飞的人,除了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近似飞行除外……那个地方……应该再不出世了吧……不过老衲离开俗世已有好多年了,兴许出了几个奇人也说不定。”
了断的话分成了几段,每一段都是欲言又止,玄色心中疑惑更甚,正想发问,却给端木涯雕抢去了先机。
“不是说带我去看看么,快!”端木涯雕脸上都绽开了花。
了断突然皱起了眉,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端木涯雕,说道:“外面的确五光十色,的确景象万千,但同样……你可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随时准备着!”端木涯雕喊道。
了断的欲言又止,让玄色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猜想着接下来可能见到的景象,又想到苏小小,心跳立时加速,一阵胡思乱想,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只庞大的大鹏雕翱翔在云天之上,在数次盘旋之后,在一座高大的孤峰之顶落脚,那墨绿的山体险峻挺拔,山顶异常尖锐,而大雕就落在那最尖锐处,静静地俯视着山下,远远看去,便是一幅充满了想象极具生命力的画面。
端木涯雕跟在了断、玄色两人的身后,望着眼前的景色,再将刚才的言语抛在脑后,他对所有的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而且都是那些几乎没有答案的事物,但他觉得,“几乎没有”与“没有”是不同的。
时至黄昏,三人站在一座山峰上,遥遥能看见远处的村庄。
“终于快到了!”端木涯雕用手拭去满头的汗水,顺势向身后一甩,一大片汗水朝玄色飞去,但都被玄色险险避过。
玄色一脸的嘲弄之色,端木涯雕则用忿忿的眼神打量着他,只因之前被玄色恶意地将汗水洒在自己脸上,但自己这个装作漫不经心的动作在途中已经做了近十次,却屡屡不能得逞,一肚子的气憋在肚里发泄不出。
了断在途中始终不曾言语,脸上表情古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远处的村庄闪出一道黄色的光,数息之后便飘起黑色烟雾。
“着火了!”玄色大喊。
了断的身形已在数丈之外。
“快!跟上!”玄色冲还在原地发呆的端木涯雕大喊一声,迅速朝村庄方向跑去。
望山跑死马,玄色加紧脚程,也花了一个时辰才赶到村庄旁,而此时的村庄再不复本来模样,火势继续蔓延,所有的房屋土地都成烧炭,就连天空,也是黑色的,而远处一个火势较弱的地方,躺着数十个不同烧伤程度的村民,全部不醒人事。
此时了断正从大火中拖出一个烧掉了半边脸的女人,放在那火势较弱的地上,看见了呆立一旁的玄色,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玄色一惊,随即向了断冲过去,可是了断已经消失在火海之中,火势太大,进都进不了,更别说全身而退了,一转头,看见一处火势较弱的房子,冲了过去,临近那房子,一片屋顶却塌了下来,迎面而来。
“轰!”玄色顾不得功力体能的急剧消耗,一掌向火舌缭绕的屋顶拍去,勉强超越自己的宗师境界,发出一道品悟之境才能发出的隔空之力,屋顶坠落之势堪堪停在空中,玄色趁这个时间间隙,身子一低,闪过一旁,成片的屋顶在身旁炸散,火星四溅。
玄色心里已焦急非常,因为他听见了火海深处模模糊糊的哭泣声,顾不上其他,纵身向前冲去,房梁、门扇、柱子携带着火舌向砸来,玄色只能硬着头皮,不断发出超越自己原有境界的力量,透支着自己的体能,终于发现一个五岁大小的孩子躺在地上,一块木料向他砸去,玄色立时俯冲向前,一把抓住木块,浑没在意上面肆虐的火舌,肉掌向身后一掰,木块应声折断,飞向身后。玄色也没来的去看那小孩是否还活着,迅疾抱起便往外面跑!
端木涯雕如一根筷子般立在火海之外,静静看着玄色抱着那个烧断了腿的小孩冲出,另外一边,则放满了男女老幼十多人,了断飘忽的身影又消失在火海。
大半个时辰后,大火继续猛烈的燃烧着,能找得到半截身体的人都被了断与玄色从火海中运出,房屋外面肮脏的地上躺着五六十具尸身,大多数都已经被烧得焦黑而分不清年龄性别。
端木涯雕走向前,揭下死人被烧成炭的皮,好奇的打量着。
“莫要亵渎死者。”了断轻语。
端木涯雕默然放下那片黑色物体,一转身,却踩断了那尸体的一只黑色的手。
玄色看着自己隐隐发出焦臭味的漆黑手掌,心头只是感觉到一阵无力感,完全忘了疼痛。
了断没有多言语,悲苦的紧闭双眼,干枯的嘴唇蠕动着,却不闻任何声音。
端木涯雕坐下复站起,站起复坐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再这样看着,也不能从死人口中得知是什么引发这场火灾。
心中这么想,他就不再继续一起默哀了。
端木涯雕从地上站起身,也没有管沙土粘满了屁股,毫无方向的向别处走去,走出几百米,发现一处山花漫烂,那花丛还算顺眼,就解开裤子对准鲜艳的花朵浇灌起来。
此时一声声凄厉的呜咽声响起,了断与玄色转身望去,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超这边冲来,一边哭泣一边叫喊着难以辨清的方言,急促而断断续续的,明显她是从很远的地方奔跑而来。
玄色几步上前,却不料那妇人迎面冲来,差点撞个满怀,玄色侧身一避扶住了她,正想问什么,那妇人哭的更大声,双手死死抓住玄色,急切的表达着什么,只能模糊的听明她的意思是让玄色等去救救她的丈夫,不然她的丈夫将会死去,至于原因,是饿死还是渴死还是被人杀死,语言不通,一时听不明白。
妇人急的直跺脚,拉着玄色就跑,玄色急道:“大婶你冷静冷静,究竟你丈夫在何处,看清路,莫走错了!”
妇人见他同意,脚步更急了,拽着玄色便跑,了断一脸疑惑,也只能紧紧跟随。
端木涯雕浇花浇得不亦乐乎,之见几道身影从身边跑过,待发现是谁时,他们已去的远了,心中大急,大喊道:“等等!等等等等我!”裤子也没有束好,任那坨肉露在外面晃荡,拼命向前追去。
“秦命那座山后边,就系崖家,崖爱人因为勾搭上人家爱人,惹到了那家子,那家子叫咯好多银去崖家,今要打崖家爱人了,尼们有功夫,呱呱的!救救崖家爱人……”妇人的话说的不再那么急促,虽然口音很重,但也基本能听明白她说的意思。
穿过松树林,趟过山间河,爬上高山顶,小心翼翼的下了一片峭壁,却还不见妇人口中的那个村庄,却是越艰难,好像往大山深处去了,罕见人迹,怎么可能有什么村庄。
远而难行的山路,连玄色这样武功不凡的人都觉得疲累,真不清楚这个妇道人家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找到自己的,那得有多大的坚持啊,突然心中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焦切的望向了断,喊道:“涯雕呢?”
了断却不见慌乱,说道:“莫急,他正跟上,这个小子能看的见我们路过的痕迹。”
玄色困惑于了断为何如此相信端木涯雕能跟上他们的足迹,但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了断的境界已到达了那个层次,通过某种方式可以觉察某个范围内的某些动静,发现端木涯雕的位置也就不出奇了。
正思想间,却到了一座陵园,一枚枚石碑立在山坡上,最上面的几枚,摆放的还算整齐,越往下越是凌乱,有的东倒西歪,有的没有墓刻,有的两座坟重叠在一起没有界限,最下面的这一座,由于土层极薄,被雨水冲刷,竟有一半白骨露出地表,一只空洞的眼睛狰狞地望过来。
夕阳照坟林,显得妖异阴森。
妇人停下来喘息,玄色也走累了,正好可以缓缓。
不一会,那精力充沛的端木涯雕也跟着赶到,杀猪似的叫着:“啊!臭和尚,怎么不等俺!”
玄色斥道:“不得对师叔公无理!”突然间醒觉到什么,那妇人还握着自己的手呢,向下望去,那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干瘦手掌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力道不见任何放松,抬头一看,立时吓得他身形一颤,天色渐黑,那妇人的脸却是铁青,在坟林之中,像极了一个自土中爬出的女鬼!
此时,了断却是察觉到什么,身形飘忽而至,一掌轻轻探出,解开了玄色的束缚,双掌合什,问道:“女施主,怎么还不见你家?这天都黑了……”
那妇人却转过脸,声音忽然间变得毫无情绪波动,她不是看向天,她的目光扫视前方墓林,最后定在墓林的顶端,幽幽说道:“天黑了,就到了!”
“!”玄色循着她的眼光望去,一阵恐怖的感觉袭来,颤声到:“你家?……”
那妇人目光转移,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好像回魂一般,忽然间换了一种更为焦急的神情,急急向前走去,竭斯底里喊道:“住手!住手!”
“尼家滴,做啥打崖家孩纸,他又不知事!”妇人说罢,转身抚摸着一块歪斜的墓碑,脸上满是疼爱神色。
“哎呦!爱人你咋滴,比打秦这样……”她转身抚摸着那露出半边的白骨。
“什米贾?要打死崖家爱人,打死银要偿命滴哦,崖要报官,什米贾,官府不管事,呐呐!我找了俩帮手,有功夫滴,不准乱来……就算系崖爱人同尼家女人,都系那狐狸古怪……打我,为何打我……”她突然使劲摇晃着面前的两块墓碑,反抗着什么。
多时之后,三个人杵在那里,终于辨清不是遇到了鬼怪或是个能通鬼怪的人,而是一个精神处于正常与虚幻之间的妇人,不由同时舒了一口气,但了断与玄色的脸上还是郁色重重——是什么令她如此深层次的陷入那个虚幻世界,不然从表面看来她是那么自然,假若不遇见这墓林而发作,她的言语举止是同正常人是没什么分别的,不然饱经世事的了断也不会被蒙蔽了法眼。
玄色壮着胆子向墓林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猛一转头,心里咯噔一下,却看见端木涯雕咧牙对着他笑,那排粉红色的牙齿显得寒气森森,轻声喝道:“别跟来!”
向前走去,发现墓碑东倒西斜,很多墓碑上都没有字迹,有的话都是一个或半个名字,字迹虽显潦草凌乱,但看得出是有些书法底子的。
端木涯雕怎么会听劝,尾随玄色,依然没心没肺的咧嘴笑着,仿佛心里除了好奇,不再有什么。
再向前走去,终于发现一块摆放工整而字体隽秀的墓碑,其正中写着“父蓝正安之墓,不孝女蓝蕾”,墓碑两边的字是“天诛我门奈何,鸦食父身泣血”。
这个墓碑端正的立在凌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依然是那个笔迹,可以想见,竟是一个人在精神混沌之中,因父身亡,出现的片刻清明一般,最后陷入彻底的疯狂。
“什么冤情?”玄色自语。
再向前,经过了堆凌乱的墓碑,又见到了一些较为工整的墓碑,土下埋下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姨丈、姑妈、舅父、曾祖父、兄弟姐妹等亲戚,再向前就到了山顶,一座写着“爱君,刘夏”四字的墓碑立于其间。
玄色与端木涯雕在墓林中兜了一圈,发现墓碑上的字明显是同一人所书,越往下越是凌乱不堪,墓碑新旧程度相仿,竟是同一人在不长的时间内亲手埋葬下自己的整个家族。
“师兄,这蓝蕾,就是她啊?”端木涯雕说道。
“也许吧.....”玄色望向那妇人轻声道。
妇人从疯乱的情境中走出,走向玄色与端木涯雕,玄色从刚才的惊惧渐趋平静转为怜悯,影响妇人,忽然衣裳一紧,是被端木涯雕从后拉住,脚步一顿,才发现脚下踩着些什么,低头一瞥,妇人也已到了身前,她蹲下,一双眼睛映射着星光,射向地上一个死去多时的婴儿烂开的肚子钻出来的一地蛆虫,拾起那蠕动着的物事向张开的嘴。
只有端木涯雕看见了妇人腰间与婴儿颈间挂着一个模样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