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早崔翼凡先醒来。走到湖边洗了把脸,想起昨天自己大哭的窘态,一时间心情又有些郁闷,只好坐在一块青石上盯着湖面出神。
清晨的日光柔和的像是在空气中蒙了一层薄纱,清澈的湖面荡漾出皱纹般的涟漪,这时还看不到成群的鱼儿,却有许多林中的小兽出来饮水。有松鼠、角鹿、兔、狐狸、野狗、刺猬,光是崔翼凡看到的就有这许多种。他在湖边看着这群野生动物的生态,突然感觉生活是那样美好,天地之间万物生长,林水之中万物依存,如果世界是一个无限宽大的面,那么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点,就和沙漠中的一粒沙,海洋中的一滴水没什么分别。如果每个生命的价值都是相同的,那不同之处也只不过是选择怎样的生存方式而已。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开了许多,尤其是在经历过流沙腐地这一趟遭遇之后。
收拾好装备,把晾晒好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两人朝埋骨之地进发。
有了之前进入埋骨之地的经验,两人这次特意带齐了装备,其中有一种名为“龙靴”的装备最为实用。所谓龙靴,其实也只是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而已。在兽皮制成的长靴下,安装数根指头粗细的铁钉,长短可以按个人喜好修改。当狩者行走的时候,铁钉扎进落叶和淤泥下面,防止整个鞋子陷进泥坑中。同时狩者不需要抬脚走路,只要平缓的挪动脚步,铁钉便能割开淤泥前进,方便了很多。
两人换上龙靴在林中穿行,经过上一次遭遇大黄斑花冠兽的地方,那里竟然还残留着打斗之后的痕迹。崔翼凡突然想起那个名叫羊白白的狩者,便对一旁的猪坚强问道:“坚强,羊白白现在做什么?你们后来还见过面吗?”
猪坚强道:“见过,他已经不做狩者了。说那个太危险,不适合他,现在继承了他爹的工作,负责喂养羊群,挤羊奶讨生活。他们家的羊奶又新鲜又好喝,还常常请我呢!”
崔翼凡笑着感叹道:“能找到一份踏实的事情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猪坚强也点头道:“我以后要是不想做狩者了,就继承我爹的肉食屋,到时候天天请翼凡大哥你吃肉。”
“哈哈!那我们可以一起开个烤肉店,让村子里的人都来咱们的店吃烤肉。”崔翼凡两人说得正起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片满是泥沼的地方,两棵矮树间立着一块石碑,半截都埋在土里。只见那石碑上写着巴掌大的三个字“沉骨沼”。
“就是这里了!”崔翼凡停下脚步蹲在那块石碑旁边,为了这次狩猎他做足了准备,此时便从兽皮背包中取出了两枚染药。
所谓染药,是表面包裹白色软泥的投掷类道具。其内部装满白色的染料,是专门用来对付拥有隐藏能力的生物所用。
猪坚强看样也认得,兴奋地对崔翼凡道:“这是染药吧?”
“怎么你也知道这东西?”崔翼凡仰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猪坚强道:“我以前听哈德大叔讲起过染药的事情,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没少向哈德大叔请教呢!”
崔翼凡突然想起原来世界的一句古话,便随口说道:“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猪坚强自然是听不懂其中意思,皱眉道:“什么意思?”
崔翼凡故意露出一副得意的嘴脸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不懂了吧?这可是海对岸的老话,大致的意思要讲给你听的话就是……嗯……让我想想……啊!有了。意思就是,咱们两人分开了一段时间,你有了进步,我便不能再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待你了。”
猪坚强再憨也听得出崔翼凡是在夸奖他,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忙摸着头笑呵呵的谦虚道:“其实我也只听了点皮毛,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无所知了。”
崔翼凡笑道:“你站在一旁,只管看我的吧!”
崔翼凡来到泥沼边缘,伸手便将其中一枚染药掷了出去,便听一声炸响传开,白色的染料立时四溅,黑色的淤泥上很快就沾染了大半。爆炸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惊吓到了,只见黑色的淤泥表面,白色的染料竟然快速流动起来,崔翼凡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而猪坚强则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原来这隐身翼蟒浑身的鳞片都是透明的,正常人的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它的行踪。而这种具有特异能力的蟒蛇却利用自身的优势,常常躲在林中发动奇袭,一直以来都是狩者的致命克星。直到有了染药的出现,才缓解了这一情况。此刻这地上快速流动的白色染料,正是一只爬行的隐身翼蟒。虽然它的身体只沾染了少许的白色染料,但这已经足够让崔翼凡两人看清它的本相。
崔翼凡持白夜之星在手,一连三箭,命中在快速移动的白色染料上,顿时便有一物从淤泥上直立而起,甩动着细长有力的身躯朝他猛扑上来。这家伙的力量着实不小,只这么一扑,便让崔翼凡在地上滚了十几米远。一旁的猪坚强看的真切,缠绕着崔翼凡的身躯,那一圈又一圈沾染白色染料的躯体,粗壮有力的扭曲缠绕着,就像一条巨大的无形铁链。
崔翼凡奋力反抗,伸手拔出腰间的虎牙,猛刺在隐身翼蟒身上。那蟒蛇吃痛,狂暴的扭动身躯,借着白色染料覆盖的形体,能够看到它张开的大嘴,和两根又黑又亮的尖牙。崔翼凡见它如此凶恶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起了三分惧意,身上的力道一松懈,那蟒蛇就势一口咬在他肩上,两根尖牙直刺进皮肉之中,疼得他失声大吼。
一旁的猪坚强看的心急,只好挥动旋风骨刃上前,想要砍隐身翼蟒的身体,却又怕误伤了崔翼凡,只好改变主意朝隐身翼蟒的尾巴砍去。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猪坚强心急,手上的力道也重,隐身翼蟒的尾巴只这么一下便被斩断。这隐身翼蟒虽然拥有完全透明的蛇鳞,内里的蛇肉却是墨黑色的,被斩断的蛇尾虽然脱离了主体,却痛苦的来回扭曲,断裂的地方还有一股接一股的黑紫色蛇血喷出来。
被斩断蛇尾的隐身翼蟒似乎受到了剧烈的惊吓,紧咬不放的嘴巴竟然松了口,缠绕在崔翼凡身体上的蛇身也渐渐卸去了力道。崔翼凡趁机挣脱开,又用虎牙回身一刀扎在蛇头上。他这一下用力过猛,自己肩上被咬伤的部位立时涌出大量鲜红的血液,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不知道是人血多一些还是蛇血多一些。
突然间,崔翼凡又感觉自己受伤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立刻意识到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隐身翼蟒,这些狡猾的家伙潜伏在四周,就算同类遇险也不会施以援手,等到猎物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发动袭击。他立刻冲猪坚强喊道:“坚强!把包里的那枚臭药拿出来。快!”说着,自己已经忍不住痛,先把另外一枚染药扔了出来。
一声炸响,这一次染药淋了崔翼凡满头满身,连带着,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的另一只隐身翼蟒也现出了原形。若是不用这剩下的一枚染药,崔翼凡也不敢相信,在自己的身边,何止这么一条隐身翼蟒,竟然有七条之多。此刻它们完全暴漏在了白色染料之下,便也不再保持沉默,一个个都发狂似得爬了过来。
又是一声炸响,猪坚强掷出的臭药紧随其后爆炸,粪便混合的污秽物又淋了崔翼凡满头满身。幸好他有所准备,事先憋足了一口气,在臭药爆裂的瞬间立刻起身,同时挥刀斩断了背后这只隐身翼蟒的脑袋,借着浓重臭气的味道掩护,成功脱离了被蛇群包围的险境。
臭药的味道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崔、猪二人在味道没有完全消散之前也不敢轻易接近。那些隐身翼蟒早就被臭气熏得窒息昏厥,一条条就像半死不活的蚯蚓瘫软在地。蛇的嗅觉异常敏锐,再不会有隐身翼蟒接近这片区域了。
臭气消散之后,崔翼凡和猪坚强两人用猎刀把隐身翼蟒一条条杀死。这种蟒蛇身上最珍贵的素材,也是唯一能够利用的素材,那就是它身上的透明蛇皮。最常见的制作成品就是拥有隐身能力的护具,这种护具非常适合狩者来穿戴,既能让长弓手和弩弓手们隐藏行踪,又可以让近身战使用大剑和重锤的狩者悄无声息的接近猎物。
“这次我们收获不小,有了这么多隐身翼蟒的蛇皮,足够做成两套护具了。”崔翼凡坐在月心湖湖边的一块青石上,他正用酒液清洗伤口,把银针放在篝火上烧。
猪坚强盯着崔翼凡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崔翼凡手里的那根针,简直就像是要作用在自己身上一样紧张。
崔翼凡被咬伤的肩膀有四个血窟窿,周围的皮肤都已经破烂了,之前斩下蛇头的时候起身过猛,一颗蛇牙断在了他的肉里,此时他把烧好的银针递给猪坚强道:“来吧!”
猪坚强紧张的接过银针,一手扶着崔翼凡的后背,一手拿着银针探进皮肉中挑那根蛇牙。崔翼凡则把一只手套咬在嘴里,额头上早已经大汗淋漓。开始的时候他还瞪着眼睛望向天空,到了后来干脆闭上双眼,脸颊都因为疼痛而快速颤动起来。
终于,比手指还长的蛇牙被挑了出来,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同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