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2(1 / 1)

丁洋的头越来越疼了。

当然不是什么病理性的。

而是心中有愁,所引起的生理反应。

只因眼前这个山寨自己脸庞的黑玩意儿,好难搞。

自己一辈子搞了不少人,此时此刻却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恐怕。

真的搞不定对方了。即使现在的自己,绝对处于一生中最具杀伤力、最能搞人的时候。

汽车攻击的战术,应该算失败了吧。

所有扔出去的,都被对方用黑管茎在中途成功拦截住。

而一些没有扔出去、始终拿着想当搬砖直接拍打在对方身上的,也无一能如愿拍在那黑肉上,都只被当肉盾的黑管茎,在身前挡住。

看似攻势十足,占尽上风。

可丁洋是有苦自知,对方那连绵不绝的防守,堪称密不透风,毫无空隙可钻。

此时,从医院二楼的窗户中,默默游走出一条绿管茎。

这一条。

特立独行。

毫无杀气。

似乎并不想参与到半空中黑绿群蛇的乱战之中。

它沿着墙体,慢慢流到地面上。

再沿着地面,静静地,不慌不忙地,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游去。

游了十几米。

停下。

这里,躺着一条直升机螺旋桨的桨叶,炭黑,哑光,如一片长刀。

那管茎用花口叼住一端,蠕动吞咽,竟将桨叶一点点纳入身体内。

大概吞咽了三分之一的长度后。

吞咽停止。游走继续。

调转花头,叼着那外露一多半的刀型金属片,依然不紧不慢地靠近战区。

越靠近那边,七零八落砸向地面的汽车零部件,便越多,便越频繁。

绿管茎扭动着身躯,灵巧着边躲边前行。

近了。

近了。

已接近那些支撑着黑肉躯体的黑腿们。

近了。

近了。

已在黑腿们之间穿梭。

始终不紧不慢,含蓄内敛,游走在战场内,却似乎不想与战场有什么关联。

丁洋抖擞精神。

只让缠斗之中的绿管茎们,如注了鸡血一般,发起更猛烈的冲击,展现更夸张的肢体语言。

甚至,连花口中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更刺耳,更嚣张。

防吧。

把所有的专注力,都用来抵挡自己的攻势。

挡吧。

把所有的黑色兵力,都用来抵消自己的绿色冲击。

如此。

便不会再有额外精力,去注意那一条了。

那一条,已悄无声息游走至黑肉的正下方。

花口抬起,让那桨叶刀仰天正冲向黑肉的腹地。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战术,看起来只差最后一步。

管茎探出,使出所有的力道,弹射而起,之前深藏的杀意,此时终于喷薄而出,嘴里的桨叶,只化为一往无前的刺刀,扎向那最柔软的目标。

刀尖刺入肉中。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下。

可为什么。

是这种肉?!

之前就已深刻感受到的无力感,此时此刻更肆无忌惮地袭来。

刀,根本没有插在本想插在的那一大坨黑肉上。

却是被动插在突然冒出的一大条黑肉上。

一直在充当肉盾的黑管茎,竟然还是及时挡在了刀尖和黑肉之间!

丁洋被失望的情绪淹没。

不是失望于没有把所有的黑管茎吸引过去。

而是失望于,自己完全忽略了,那支撑黑肉的八条腿,其实也都是黑管茎。

黑管茎能干的事情,它们都能干。

正是其中一条腿。

暂时放弃腿的职责,及时化身成挡刀的肉盾,彻底瓦解了自己那隐藏的一击。

被刺黑管茎上的肉,强烈收缩,牢牢锁住插入其中的刀锋。

再突然向左扯动,便将整根桨叶,从绿管茎的花口中强行拔出。

这一拔,让丁洋瞬间泄了气。

绿管茎原本绷直而上的躯干,也随之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瘫软着,坠落着。

丁洋不想再管它,随它跟着自己的心情一起摔下去吧。

可黑管茎却莫名其妙地,想管一管。

连自己身上插着刀都不管,却甩来躯干,紧紧缠绕住坠落中的对方。

将其掐在半空,不上,不下。

如此意图不明的举动,只让丁洋心中的疑惑,也跟着不上,不下。

只是一种炫耀?

还是另有所图?

想不明白。

似乎也不必想那么多。

阻止对手想做的或者正在做的,总归不是坏事,这是丁洋一贯追求的第一原则。

心意至此。

他重新操控起那条绿管茎。

发力。

挣扎。

却发觉用处不大。

黑管茎如此执着地缠绕着,让自己的发力和挣扎全被抵消。

可越如此。

越让丁洋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越觉得,需要更加努力的发力,更加努力的挣扎。

而就在他不断加力不停挣扎的过程中。

一股寒意突袭心头。

不对劲。

不对劲!

他突然察觉到。

并不只是那条绿管茎被对方限制了自由。

似乎。

所有战场上的绿管茎,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被黑管茎们给缠住了!

什么时候?

自己只顾着暗度陈仓的时候吗?

丁洋隐隐感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虽然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

清不清楚先放一边吧!

发力。

发力。

全身的系统,持续不断地扭动着,挣脱着。

黑与绿,在一团乱麻中,在相互纠结里,不停地拉扯,缠绕,更发出前所未有的奇特声响。

不行。

不行。

越挣扎,似乎纠缠得越紧,越发力,似乎越用不上力。

丁洋心中的寒意,愈发浓烈。此时此刻,他实实在在体会到,自己的整个体系,恐怕已被黑管茎完全牵制住。

它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又蹦了出来。

这个疑问,却又瞬间消散了。

只因。

丁洋感觉到了拉力。

强大的拉力。

从自己身上每一条绿管茎传递而来的强大拉力。

黑管茎,正在拉扯绿管茎。

黑肉身上的所有黑管茎,正在拉扯丁洋身上所有的绿管茎。

终于。

疑问破解。

丁洋明白了。

大黑肉看似意图不明的执着缠绕,竟然是为了把自己从大楼里拔出来!

可是!

不行啊!

不能啊!

大黑肉出来之前,早已将所有的管茎调度到一起,并从同一个窗口而出。它是提前跟大楼的联系做了切割的。

可自己呢。

自己的管茎,是通过不同窗口冒出来的。

而自己的绿色肉体,也就是所有绿管茎公用的躯干,此时此刻,依然在楼体里。

如果就这样被生生拔出来,那跟自己体系密切联系的医院大楼,也只能接受唯一的结果。

那就是。

被。

连带着!

彻底!

扯毁!

儿子还在里面,正处于生与死的手术之中。

毁了楼。

等于毁了自己的一切!

所有已经经历的,所有即将面对的。

都在这个楼里了!

啊!

啊!

啊!

丁洋怒吼着!

向楼外的管茎传递自己的信念。和力量。

一丝不留了。

倾其所有了。

被缠绕的所有绿管茎,在丁洋精神力的催化下,不顾一切地往大楼的方向逆着大黑肉而拉扯。

黑绿之争,再无什么战略战术,阴谋阳谋。只剩下。

纯力量的角逐。

一条黑,对一条绿。

拉力对拉力。

管茎表面在角力过程中,不断地拉伸,不断地延展,甚至,都崩出了裂口。

裂了又如何!

哪怕断掉,也不能有丝毫放松。

丁洋裸露在花口上的面部,变得无比狰狞,扭曲。

他用嘶吼去激发自己的潜能,只有十分的力道是远远不够的。

他要十一分。

他要十二分。

可。

十二分,够吗?

丁洋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整个管茎体系,还是在被一点点拉扯出来。

黑色的绝对力量,似乎完全在自己之上。

自己全力的反抗,也似乎只是减慢了被拉扯出来的速度而已。

所有的过去。

所有的未来。

此时此刻,都显得摇摇欲坠了。

悲观之水,顺着七孔侵袭着丁洋,更有将其完全淹没之势。

可就在此时。

黑管茎缠绕的力量,为何瞬间松了不少?

宛如一个大水泡,忽然从那无助的深渊里冒出来。

抓住这虽然莫名其妙但又转瞬即逝的时机,丁洋奋力挣脱,竟成功抽出了大概三分之一的绿管茎。

可也来不及什么喘息。

脱身的绿管茎又当即投入战斗。

将地面上的汽车吸起。

再甩出。

全部轰向大黑肉。

攻击它。

疯狂攻击它。

这样。

才能迫使那些依然缠着自己的黑管茎们,去面临选择,是继续缠着自己而挨打,还是放开自己去防守。

更多的黑管茎选择了后者。

于是。

丁洋又成功抽出了一部分绿管茎。

继续。

继续。

绿管茎再从地面上吸起很多汽车。

停车场里完整无损的汽车已经不多了,已经当过一回炮弹损坏不太严重的,只好再次被选中。

正欲全部甩出。

却眼见着大黑肉,身形突然大幅下坠,像是下盘出了什么问题,最后一批缠着自己的黑管茎,也终于放松了束缚。

丁洋重新获得了自由。

也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注意到,大黑肉的异常,其实是来自第三方的攻击。

看真切了。

远处,一个熟悉的树皮人,正用着跟自己一样的汽车炮弹战术,在一辆辆地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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