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芊面露难色:“刚才我确实随手弹了首曲子,并没有先生口中所谓的大师,想必是先生听差了。”
秋浦先生顿时惊愕,脱口道:“难道真是你弹的?”
“是。”祝芊轻声应道。
“菽儿”远处传来夫人的声音。
“母亲!”祝菽回应道。
吕夫人闻声前来,看见三人正站着,心中狐疑。当着外人的面自然要作出良母的形象,吕夫人温和笑道:“秋浦先生,菽儿、芊儿都在呢?”
祝芊行礼问安。
祝菽说了来龙去脉,不屑道:“秋浦先生别相信他的鬼话。”
吕夫人也是心中冷笑,她当然知道这个丫头有什么能耐,自己那么多年的打压,岂是白来的。
“母亲,芊儿先告辞……”
“等等!”祝菽拦道。
见祝芊心生退意,祝菽立刻落井下石,必定要在秋浦先生面前拆穿这个死丫头的谎言。
“三妹既然说刚才是你所弹,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再弹一曲可好?”
“这……”祝芊面露难色。
“没事儿,芊儿不必担心,若是不好,让秋浦先生指点指点便是。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害羞的,何况先生身份贵重,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得先生指点。”吕夫人好心鼓励。
吕夫人不着痕迹地拍了秋浦先生的马屁,让秋浦先生很是受用。
秋浦先生略略得意,要是他能指点大师的琴童,琴童一感激没准能网开一面,给他引荐大师。亦或者他指点之后,大师见琴童琴艺突飞猛进,必然问起,到时候得知是他指点之功,必能引起大师的注意。
祝芊略作犹豫,架不住众人相劝,只得再坐下,放平古琴,手悬在琴上,优雅自如。
秋浦先生一看这起势就是一惊,这绝非常人所能至啊。不愧是大师座下弟子。
不过,秋浦先生的判断马上就被推翻了。
祝芊的手轻轻按下,琴声铮然而鸣,曲应眼前。
似得见万里黄沙苍茫,天地间旷远辽阔,一只孤雁挥翅直冲云天,气势惊人,又一刻,孤雁于风中滑翔俯冲至万里黄沙,其境旷远,其志高宏。
无意间至此的祝士友听得此音,在泥沙中沉寂已久的心竟升起了争斗搏击之意,一时间痴了。
雁落沙止,声绝。
秋浦先生恍然醒悟,不可置信地望向祝芊:“姑娘技艺登峰造极,是为当世大师!秋浦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师恕罪!”
秋浦先生眸中尽是浓浓的恭敬。
“这……这怎么可能!”祝菽不相信,绝对不信!
“大师,可否收我为徒?”
此言一出,二人皆惊,就连远处的祝士友都愣住了,他只知道琴音很好,却不知能让盛名在外的秋浦先生拜师。
“秋浦先生,你疯了!居然要拜这个小贱人为师!”祝菽几乎发狂,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把祝芊这种垃圾牢牢踩在脚下,如今师父居然要拜这个小贱人为师,那她成什么了!
“秋浦先生折煞小女子了。”祝芊欠身道。
“学无长幼,达者为师,大师当的起。”
秋浦先生深鞠一躬道:“秋浦一致琴,心无旁骛,虽然资质愚钝,却有勤苦之心,秋浦自以为琴艺可列当世之十,今日得闻仙乐,才知秋浦实在是夜郎自大,秋浦惭愧至极。只求大师能收我为徒。”
秋浦先生说着就要屈膝跪地。
祝芊连忙扶住:“先生莫行如此大礼。”
祝菽气得发疯,上前一把抓住祝芊的琴,狠狠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响起,古琴应声裂开几道缝隙,第三条弦铮然崩断,震人耳朵。
祝菽还觉不解气,用力踹地上的琴,每一下琴上便多几道裂痕,“贱人永远是贱人!你不是会弹琴吗,我就摔了你的琴,看你还拿什么犯贱!”
吕夫人看着祝菽摔琴,心中解气,甚至也想上去踩几脚,但碍于秋浦先生在场不好动手,就那么欣赏似的看着祝菽撒泼。
“祝小姐!”秋浦先生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的学生居然是如此蛮横无理之人。祝菽对大师如此不敬,更让秋浦先生难以接受。
“住手!”远处又传来一声呵斥,只见祝士友从亭柱后现身,大步流星走来。
吕夫人一惊,祝士友怎么来了,心中思忖着,祝士友应该会向着她们母女。
祝芊心中一笑,这倒正好,不用借秋浦先生的口,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了。
祝菽看见祝士友,仿佛看见了大靠山,他知道父亲一向宠爱自己,祝菽哭诉道:“爹爹,这个贱人打扰菽儿练琴……”
“住口!”
祝菽没想到自己一向好用的撒娇,居然只换来一声怒喝,心中更加委屈。
“爹爹……”
“你看看你,摔琴撒泼,哪里有一点大小姐的样子!芊儿弹了首曲子,你就毁了人家的琴!”
“爹爹,不碍的……芊儿的东西在姐姐眼中自然如同破烂一般,摔了也就摔了……”
祝芊咬咬唇,泪水往外涌,满腹委屈却依然忍着:“只是……只是这是芊儿唯一一把琴,以后,就再也弹不了琴了……”
说着蹲下身子,抱起断裂不堪的琴,如同珍宝般轻轻抚摸。
秋浦先生道:“祝大人,祝小姐琴艺高妙,已是登峰造极,堪比大师之能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简直如同神迹。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祝小姐再加练习,未必不能一曲留青史啊,万万不能于此放弃。我家中藏一连碧,秋浦自知琴艺难及,一直未动,不如赠与小姐,也算此琴之幸。”
祝士友大袖一挥“多谢秋浦先生好意,前日我正巧得了一把好琴,给芊儿拿去便是。”
祝菽急道:“爹爹,那琴是我的!”
吕夫人也道:“是啊,那不是已经给菽儿了吗……”
祝士友见二人推脱,愈发不满:“拿出来给芊儿,你摔了芊儿的琴,自该赔给芊儿!”
“就这么定了,别再说了!”祝士友彻底断了母女的念想。
祝菽气得脸色发白,直接拂袖而去。
“爹爹,二姐……”
“不必理她,我就是太惯着她了,才把她宠成现在这样!”
祝芊:你可算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