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发生的事,仿佛还在她眼前。
那个女孩儿癫狂的神情,现在还依稀有印象……
但其实,已经过去一年了。
何槐翻了翻钱包,又看了看手机上各种软件的余额……算了,也没什么余额。
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来,她当了一千年的大槐树,都没当人这一年叹的气多。
简直是一天三叹——按老人家的话说,福气都要叹没有了。
可是不叹气,她也没办法抒发自己的郁闷之情啊。
想想这一年来做人的日子,简直是一把辛酸泪,不知与谁言!
………………………………
一年前的雨夜雷劫,在第九道劫雷降下之前,那个女生突然神经病一样冲过来,拎着周围大婶们聊天坐的小板凳爬到了花坛上。
当时大槐树奄奄一息,也顾不得多去观察她,只下意识在脑海中嘀咕了一下——
打雷躲树下,这莫不是个傻子?
当然,它就是脑子里杂念太多,这才千年寿命只修了八百年修为的。
随后,却见那个女生踩着凳子把自己的挎包往树枝上一扔,再把挎包带子收到最短从环状套里重新掏了出来——
其实这个时候,她动作思维都相当缜密,目的性非常明确了。
只可惜大槐树没能明白。
它只知道,在第九道雷劫即将劈下的时候,那个女生也把自己挂在树上,蹬掉了脚底的小凳子——
“咔嚓!”
最后一道仿佛将天地都撕开的雷电照亮四周,伴随着的,是女孩子骤然僵硬发黑的身体——
…………………………
总之,事情非常复杂,结局却相当简单。
——大槐树从迷蒙中回过神来,发现雷劫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而它的本体已经枝叶尽落,根系重伤……连灵体都依附不得了。
此刻半悬在槐树残肢上将离未离,眼看着也撑不太久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把自己吊在树枝上的女孩儿,因为挎包带子经过雷劈,此刻经不住重量,也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了。
她直直的栽到了花坛上。
——三魂七魄经过悬梁自尽和雷霆击打,整个人已经烧成了黑糊糊的一坨……
死的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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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哇”的一声哭出来。
修行千年,虽然睡的时候比较多…但是这也很不容易啊!
怎么就被雷劈了呢?
嗷呜呜呜呜嘤嘤嘤………
它哭的不能自已,让枝头那些干掉的枝叶又都簌簌落了下来——
任谁来看,都知道这棵千年古槐活不成了。
它今年,还没开花呢呜呜呜……
…………………………
雨还没停,它在这里凄凄惨惨的哭,眼看着就要抽过去——
就在这时!
它突然看到了那个被雷劈的黑乎乎的女生。
不如……
大槐树有点犹豫的搓了搓枝条,就这一个动作,干掉的枝叶又簌簌落了一地,它当即下定了决心——
就……就借这个身体用一下!
就用一下,等它本体长好了,它就还回去!
应、应该可以的吧?
可以的吧……
看起来是可以的。
对,可以!就这么干!
它十分果断的做出决定,然后将灵体一抽,钻进了那个硬邦邦黑黢黢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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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当了!
进了这具身体,大槐树就后悔了。
首先,这具身体是被雷劈的,它要借用,必须得花很多灵气来修复才行。
而且,身体最后的执念残留,它清除不掉,为了能更理所当然的“借”用,必须得帮她完成这个什么“让孙景永远忘不掉她”的执念!
只有这样,它才能更好更流畅更贴合的运用这个身体。
夭寿哦!
叫孙景永远忘不掉她——人类真是莫名其妙,怎么忘不掉?等个千八百年不就自然而然忘掉了?
它现在就记不清楚,八百年前在它脚底下撒尿的那个浑身黄毛、头上腰上带黑色斑点的短腿胖狗的样子……
…………………………
大槐树有点不开心,觉得这个难度太大了。
但是它转念一想——人类,活不了那么久啊!
这么一来,只需要保证八十年就够啦!
那……
钻进这个身体里,大槐树的脑子也难得的感觉到了灵光——
不如狠狠的揍那个孙景一顿,最起码让他一辈子都疼——
这样总能一辈子忘不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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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解决了,大槐树顿觉毫无压力,于是美滋滋的将灵体伸展到这躯体的每个角落——
不对啊!
肚子里……
这个人类肚子里是啥?!!!
它吓得灵体都要弹出来了!
肚子里……
是人类的胚胎。
两个。
大槐树在这一刻,真的要哭出来了。
……………………………
何槐看着刚刚从肚子里“抽”出来的两团球状先天之气。
这两个“胚胎”很特殊。
他们在母体先天之气未散时奄奄一息,又被至阴至阳的雷霆劈下,母体还未来得及散去生气,整个身体都被焦黑的外壳锁的硬邦邦的不得离体,然后大槐树庞大的灵气涌入——
如今,完完全全的灵气化形,就成了这具身体最特殊的存在。
大槐树欲哭无泪的将两个才刚刚涌现灵智的、大约三四个月的灵气胚胎球取出。
不取出不行啊!
他们俩在阴阳二气将散未散时存活,为了保证身体的完美契合,大槐树必须把他们单独塑形,并给予大量灵气——
讲真,光是蕴养这具身体,已经去了它仅剩的大半灵气,剩下的攒都没有机会攒一攒,直接就让两个先天未成的胚胎化形——
连番用脑,再加上心痛的无以复加,大槐树在能成功掌握这具身体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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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渐渐停下。
天边晨光熹微,周围有小麻雀已经踩到了树枝上。
随着“啪”的一声,被劈的干巴巴一条的树枝落下,直接砸在了树下黑乎乎那一坨身上。
“!”
大槐树醒了过来。
睁眼的那一瞬间,入目是白生生两张脸蛋儿——
“妈妈!”
“妈妈!”
它白眼一翻,险些又晕过去!
“妈妈!”
为首的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子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妈妈,你身上要蜕壳了!”
被雷劈的那一层,如今化为了焦黑的壳子,此刻在天边朦胧光亮的照射下,正一块块的脱落,露出里头白瓷一样细嫩的肌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