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三秀不再不再捣腾衣食住行,也不再无意义地坐着发呆,甚至慢慢戒掉了睡觉的习惯。
起初,云容对此颇不习惯,但他明白十分修炼对于一个修士的重要性,自然不可能为此反对三秀修炼,他甚至为此狠下心为三秀安排了每半月一次的灵泉淬体。
淬体的过程是煎熬的,但淬体的功效却也是显着的,更何况在这三年的日常修行中,三秀还有着云容的帮助与引导,比起寻常修士来说,三秀的进阶自然顺利得惊人。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三秀以五灵根的废材之资,修至练气大圆满,令人瞠目地进入了突破筑基的预备阶段。
但也是这个时候,三秀的修炼进入突破筑基的心境瓶颈。
每一大阶的突破必然都会伴随着一个艰难的瓶颈,需要修士本身达到心境与实力的共同突破,修为可以靠年岁累积,靠强者的灌输,而心境上的突破则必须靠丰富的经历,广博的见识来获得,这是云容这个千帆过尽的大修士也无法给她的。
为此,眼见着三秀修炼的状态停滞,连带云容也开始浮躁起来。
在缥缈宗,练气弟子突破至练气五六层后便会参与宗门试炼,进入试炼之地历练,冒险的同时也会得到机缘,以及心境上的磨砺,如果不是因为三秀这个小弟子与作为一峰之主的云容关系不同,情况特殊,她同样会在练气五六层之时便进入试炼之地,便不会有今日之苦恼。
可这种宗门试炼,云容当年也曾去过,知道其中虽也有些机缘,但更多的却是你争我夺,生死搏斗。
他自己去的时候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一个修士要与天争命,自然不会如人间传说中对那样,遁入深山老林,与世无争地一坐千年,便能白日飞升了。
可一旦到三秀这里,云容便觉这种历练,处处透着凶险,一想到要让自己护在心口上的小姑娘去面对这些凶险,云容只觉心慌得厉害。
倘若小姑娘平安来回,安然无恙还好,可一旦真有什么差池……
不,他不能接受任何差池。
一点都不能!
云容心里立刻断绝了让三秀参加宗门试炼的可能。
这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能去宗门试炼,也要有个别的什么历练,如今三秀的练气修为已经至顶,心境上的成长迫在眉睫,他不可能始终把她留在雾中峰这个象牙塔里,使她无法成长,最后渡过脆弱而又短暂的一生。
如此反而不是对她的爱护,反而是扼杀她。
虽然三秀没亲口反抗过他的任何决定,但这三年来,她每一次忍着淬体的痛苦,以及日复一日的勤勉修炼都在表明她的决心。
表明她想要成长,想要变得强大的决心。
云容从来没有忽略过三秀任何的需求,他希望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给予她。
可唯独这一次,云容陷入艰难抉择的境地。
让她跟着宗门弟子,去那些危险的试炼之地历练?不,这想都不用想,实在太过危险。
那让她离开宗门去和平的宗派领地,甚至是凡俗市井游历一段时间以打磨心境?
可游历这种事情,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甚至是几十年都是有可能的,这世间又是在太长了,别说是三年五年见不到她,就算是三月五月,云容也接受不了。
更何况,出门游历,说是去和平安全之处,只是去见识世事,可人心难测,接触的三教九流多了,难到个个都是正人君子?
左思右想,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云容也明白这其实是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之故,可他就是不放心。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和三秀一起出去历练。
如此既能免去分别之苦,他更能随机应变,保证三秀不受性命之忧……
可如此一来,却又有两个问题必需解决。
其一,云容毕竟是一峰之主,虽说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可这一去也不知是一年半载还是十年八年才能回来,峰上事务须得提前做个安排。
其二,虽说云容很愿意以一个元婴期大修的身份带着三秀去游历,去历练,可这又必然导致三秀被保护得太周到,因而无法得到应有的磨砺。
这第一件还好解决些,只需将事务交付与各峰管事,再托付母亲在必要时照看一番即可,这第二件却实打实的有些难。
云容先传音叫雾中峰八大堂主过来主殿,交代好远行事宜后,脚步一移,飞身前往钟吾峰主殿。
次日辰时。
三秀修炼仍觉心浮气躁,遂起身换了件芙蓉色的滚雪细纱薄罩衫,重新梳了个百花分肖垂鬟髻,簪上两只翠玉花形簪,又绑一条绸质芙蓉色发带。
宗门内用了阵法,除晴雨天的不同外,总是四季如春,草木最葳蕤的。
三秀出了石屋的门,漫不经心地游走在漫山遍野的花草间。
有山风习习穿过耳畔发丝,三秀闭上眼睛,感受着周遭的鸟语花香,空灵幽静。
这时,刚刚从缥缈宗禁地归来的云容与云寒烟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少女,皆是呼吸一滞。
两人同样愣了愣神。
眼前那十八岁少女已经不同于十五六岁时的青涩稚嫩。
三年前那娇俏灵动的脸如今更多了令人窒息的倾国倾城之色,身体也有了令人心乱的曼妙的曲线,这样的女子,如果在人间,必定是那引起血雨腥风,让无数英雄折腰,堪与江山比重的祸国红颜。
而如今在修真界,又因为修炼之故,她周身还多出一种飘渺之意,宛如人间仙子,山中精灵。
难怪这令她骄傲了几百年的儿子会一头栽在这个叫林三秀的小姑娘身上,再也不肯出来。
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
做人母亲的,除了希望孩子功成名就,前途无量外,最希望的,自然就是他能够快乐愉悦了。
既然那么喜欢,那就让他放手去吧,反正云容这孩子从小什么也不缺,才貌、天资、修为、权势、名声……
即使少个能在修炼上和他有所互助的道侣锦上添花,于他的大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还不如让他去追求所爱。
云寒烟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几年来,越发温和爱笑的儿子,道:“我虽不喜欢她,一直觉得她不过凭着一张脸便引诱得我优秀的孩子神魂颠倒,可我也知你向来果决,你修为高深,意志坚定,母亲早已管不了你,更加不可能不顾你的意愿,去做那拆散鸳鸯的恶母,可这几年,我也有些为你担忧,你说你,既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却为何又什么都不告诉她,如何叫她知道你的好,知道你的情深意重。”
云容的眼神依旧紧跟着那花草间,如同不一小心跌落凡尘的精灵般的仙子,声音温和地道:“抱歉母亲,儿子做这些,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并不是为了向她邀功的,我不希望她有任何负累。”
云寒烟听着儿子的话,只觉得眼前一昏,一口气梗在喉头,吞吐不得。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将这这君子般的儿子教养得太好……还是不太好,否则怎么会让他有这种迂腐想法。
“你就固执吧,母亲是怕你这一腔深情错付,得个一厢情愿的结果。”云寒烟没好气道。
云容回过头来,笑着对云寒烟摇摇头,道:“以后雾中峰的俗事,要多劳烦您操劳,但这件事,儿子却不想您挂在心上。”
云寒烟有些不愉,遂道:“行,你这件事情我也不再多言了,你这次出门,情况不同以往,为了你们都安全考虑,也别什么都顺着小姑娘,我就先回去了。”
“儿子明白。”云容答应道。
得了答复,云寒烟便飞身而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辛夷山谷。云容脚步沉稳地向着不远处的三秀走去。
走到丈许开外时,云容温声开口道:“秀儿是修炼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