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农庄雪霁
当屈鸣在家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屈宁正在克里姆林宫里欣赏着炮王！他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没想到父母能奇迹般的将自己送到这里，小时候管他们要几分钱买一只冰棍儿都要费好大劲儿！让他们带自己看场电影、去趟公园都得磨好长时间！要是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就好了……屈宁很小的时候就希望他哥哥能夭折，尽管他在家里已经是‘独霸横食’了。此刻他希望屈鸣能在晚上画班下课时遭遇车祸最好是被重型卡车撞死，碾碎颅骨并且脑浆迸溅出来——这样可以当时就死透不必去医院进行抢救，能省下钱供自己在这里开销。如果这样的消息传到俄罗斯自己一定会当着同学的面痛哭一场，让人们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讲兄弟情义的人！
这次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的远行还不到半年就夭折了——这批出国的学生到了国外后没有像前辈的留学生一样发愤苦读；大部分都不用功，也难怪；这里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留学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一群在国内学习就不好以及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半大孩子。这些人的父母都是一群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做买卖的有点儿小糟钱儿，当官儿的也就是能管着几个人的小官儿。他们挖门子盗洞给孩子找到一个机会去留学本想能借此机会光宗耀祖结果却是丢人现眼！
屈宁是更不争气的一个——第一批就要被遣送回来，他到了俄罗斯后天天喝酒、闲逛早晨不起床与那些不着调的同学一样鬼混，经常旷课……当父亲将这一消息在家里宣布的时候半小时内没人说话。夜里屈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在前几天他还梦想着自己离莫斯科的特列恰科夫画廊很近了,半年！家里‘倾尽所有’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一个人到国外快活半年吗？
这些人归国的期限就要到了，父亲叮嘱屈鸣说：“你弟弟回来后你说话要注意点，千万不能讽刺他、不能揭短儿……”屈鸣点头答应。转眼到了回国的时候，这次屈宁回国不是坐飞机而是火车不过火车是夜里两点到达所以屈鸣与父亲还要在火车站等到半夜！屈宁下了火车后看到接站的只有两个人非常不痛快，他拉长了脸问道：“怎么就你们俩来了别人呢？”父亲非常纳闷地说：“你回国关别人什么事呢？”屈宁没有回答愤愤地回到家里！
没过几天家里终于触及到了那个令各方面都敏感的话题了——屈宁为什么被遣送回来，当父母问道屈宁在学校的表现时他却冲着父母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们为什么要送我去俄罗斯？说啊！！！我读高中读的好好的全叫你们葬送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啊！不说清楚今天没完！”
是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事后许多年屈鸣都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或许几代、甚至几十代中国人在饥荒、灾难、无助、艰辛的深渊里挣扎的太久了，有着急切改变自己命运的欲望！当看到那些有权势、有成就的人都是留苏的学生——这在那个年代显得尤为尊贵，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这令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也产生了莫名的浮躁。急功近利、缘木求鱼、守株待兔并且相互攀比的做法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屈鸣的弟弟在家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始穷泡——借口时差调整不过来连续半个月每天睡到中午12点，而且什么家务活都不干……
转眼到了年底在接近元旦的时候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虽然没到腊月却冷得令人难以忍受。对于屈鸣来说是不以为然的他喜欢北方的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却不喜欢夏天的酷热。
上一次他在王家庄看到了周福宽的素描，他觉得周福宽的画风比较狂野而且说起话来非常率性！在课堂上敢于与老师直言抗辩，他对周福宽很感兴趣觉得看他就像看戏！这人的个子不高长期考学的艰苦生活使得他很清瘦。最主要是他的长相比较滑稽，嘴不大但是门牙很巧妙地向外翘起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一双不大的眼睛像两枚分币一样圆，头发不多但是每一根都向后背······黥龙海说周福宽适合扮演京剧里的丑角儿——就是鼻子上有一块白颜色的那一类。
最近几天屈宁把家里搅翻了天，家里没有追究他在俄罗斯的种种“劣迹”可是他却恶人先告状；首先向父母频频发难声称要揪出送他去俄罗斯的罪魁祸首······屈鸣在私下里不禁苦笑，他想起了屈宁在临走时那鄙夷的神色进而想起了那些食品和衣服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芝麻烤饼儿；
那是在兄弟俩很小的时候家里来客人吃饭，父亲破天荒地在门口的副食商店买了好多芝麻烤饼。虽然现在这是连狗都不愿吃的东西但是在那个年代却是“奢侈品”，吃完饭后剩了几个放在碗柜里。第二天屈鸣放学回家想吃一个，因为头一天他看见有一个小芝麻烤饼形儿特别可爱没准能剩下。结果回到家里他发现烤饼全都不见了不禁怒不可遏，他跑出了屋子四下张望发现屈宁拿着最后一个烤饼站在院子里脸上露出狡诈的狞笑，他追了过去想抢下来屈宁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向手中的烤饼啐唾沫······从小到大屈宁愿意要的就算拼了命也要夺到手，不愿意要的（比如家务活儿）就算拼了命也要塞给别人！但是这一切只限于家里，在外面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软壳蛋’、‘尿儿泥’······
在屈鸣即将考学的这个紧要关头他的弟弟向他发起了新一轮的致命干扰！每到这种时候屈鸣就骑上自行车去王家庄散散心，外面的虽然是严冬但是给人的感觉确是很清新的况且屈鸣并不怕冷。
太子河的大桥上有较厚的积雪，被过往的各种车辆压出了很不规则的车辙印，在上面骑车很费劲儿。屈鸣索性从自行车上下来推行，漫步在大桥上放眼望去整个河道可谓是‘银装素裹’一片苍茫。河对岸的村庄在冰雪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景致，由于几乎没有风所以能够看见村庄里一缕缕的白烟这是绝好的油画素材，很有陶渊明《归园田居》中“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诗意。屈鸣心想如果日后能够考上美术学院在闲暇时一定要来这里画写生；要画这里的四季、画这里的雨、雪、阴、晴……
雪后的王家庄一片洁白，空气清新。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纤尘不染，泥泞崎岖的土路、肮脏的垃圾堆被白雪覆盖着，暂时看不出一点痕迹。住在王家庄的考生们是无意赏雪的因为多数人都要为过冬的煤、柴奔走，在很久以前这里有一些家庭条件很好的学生自己花钱买了很多煤与木柴堆放在院子里。这些原本足够过冬的煤、柴却不断有人来借，借煤的无外乎两种人：有钱不愿意买的人和实在买不起的人。被借出去的煤、柴基本上是回不来的，因为谁都不好意思张嘴往回要。于是不再有人买煤，家里条件好的学生到了冬天宁可搬到市内花高价去租有暖气的楼房也不留在王家庄。
黥龙海和路景虞搭伙出来寻找柴禾，二人在河床的边上捡到了一个大树根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拽回来后放在院子里想用斧头劈开结果劈不动，于是向房东家借来一把锯想把树根锯开！无奈被冰冻过的树根非常艮不好锯，他二人只好换着班的锯。锯开了一个豁口二人又弄来了一把镐头想把树根劈开折腾一大通后一看手表才发现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二人直了直腰想休息一会儿，忽然听见墙外有人招呼他俩。二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周福宽和庞明永；这二人显然看到了黥、禄二人的劳动“成果”，看到他们用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找到的柴火。“这玩意能烧吗？”周福宽面带讥笑地问？
黥龙海面带尴尬地回答说：“晾干后差不多能烧”。周福宽与庞明永都大笑起来！周福宽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从村口的道儿一直往东走在快到黄泥坎子的地方有一个新的工地，刚刚运来一批比胳膊粗不了多少的木头杆子，是松木的肯定好烧！”庞明永凑过去说：“准备倒骑驴天黑一起去，弄回来后锯了放在屋里”。四个人一拍即合！
他们没料到屈鸣就站在后面，“嗷！”地一声吓了他们一跳。黥龙海笑着说：“你也不说帮着弄点劈材，敢情你一天暖暖和和的也不说管管弟兄们！”屈鸣说：“实在没有要是遇到了能不给你们留着吗？”······大家说着走进了屋里，屈鸣看到又有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在屋里画大卫。是用整张素描纸在零号图板上画的!庞明永指着长发男生说：“这是吴成伟，叫老吴就行。”那个男生回过头冲着屈鸣点点头，屈鸣问道：“住在这儿吗？”吴成伟回答：“对！”大家聊了起来······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出现了一个最最肮脏与龌龊并且下流的阶层——工人！而工人中的“盲流儿工人”更是人渣中的人渣！所谓“盲流儿工人”就是并不是那种大工厂的产业工人而是街道小厂的工人这群人家里养出的孩子非偷即摸，非娼即盗。屈鸣小学时就读的二经二小学就出现过太多这样的人！当时他班里有一个叫魏影的男生是双胞胎，哥俩都进过拘留所！后来魏影因为强奸妇女进了监狱。还有一个叫陈凯的男生在青年公园的盆景商店里盗窃了一大批盆景上的装饰物；有青田石雕刻的动物还有陶瓷的微缩建筑物——凉亭、小桥一类的东西是装饰盆景用的。他把这些东西拿到学校来居然敢公开卖，大概是因为这些人没有道德标准所以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一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产业工人的子弟也没有几个好种儿！屈鸣在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他的班上有两个男生一个叫梁波另一个叫陈良这两个人就非常坏与其说是坏不如说是下流，经常向老师捏造事实诬陷别人、而且欺负同学并且这两个学生当时还不到10岁这大概是承袭了他们的父母在突出政治的那个年代所暴露出的丑恶而且卑劣的灵魂与本性吧！那个梁波还是一个中队长——当时简称两道杠，身材矮矬、尘柄短小但是很凶悍！其实大批工人下岗也是他们自己捽出来的——这句话是老罗说的，他最瞧不起工人！
那时二经二小学出现多个流氓盗窃团伙，其中以一个叫宋庆义的学生组成的盗窃团伙最著名，成员有刘永军、罗贵宾等，他们盗窃了学校大队部的仓库洗劫了学校准备送到区里展览的全部科技作品（这些作品全是学生所作而且造价不菲）！这件事惊动了区教育局。二经二小学现在“人摸狗样儿”的对外号称什么重点小学其实当年在区里就是一大“贼窑儿”工人是地痞、流氓与道德败坏的代名词！工人子弟是小流氓与小马子的代名词！
周福宽约黥龙海他们去偷木头杆子使屈鸣想起了这一连串的往事，但是他并不讨厌周福宽他们的做法；小的时候自己的家里也是缺煤少材，况且眼下的同学们是背井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