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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却道青崖峭壁(1 / 1)

李铁柱夫妇并老母一夜无眠,只李慕华睡于内室,一夜酣梦。

次日卯时一刻,李铁柱悄然起身往王景家赶来,叩门数下,得见王景开门,见是李铁柱,本意让其进屋说话。

李铁柱忙摆手道:景兄不必如此,恐惊扰了嫂子并贤侄歇息,你我且往你家院后说话。

王景明白他的深意是怕见了别人不敢言语,于是从他之言,至院后找一石凳坐定。

王景因问道:贤弟此来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李铁柱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王景见如此,便道:你我亲如手足,有事且说,无妨,若兄能尽绵薄之力,实乃理当。

他与李铁柱自小相识,一道玩耍,前后娶妻、生子,交情非浅。

平日里,谁家有些困难另一家必出力相帮,前些日子李铁柱老父的丧事用度,王景便出力不少,两家妻儿也是和睦相处,宛若一家,如今李铁柱横遭此祸,王景怎不为之伤心,替其难过。

此刻见他来约说事,心中已知七八,故而说道:贤弟,不必有难言之色,你我如亲兄弟一般,且说无碍,愚兄定效犬马。

李铁柱谢道:多谢兄长,因昨日弟伤了人命,恐不能善终,我死不足惜,唯念家中老幼日后无所依靠,望兄念往日情份,帮,帮…….。

话未言尽,王景打断道:贤弟,你我亲如兄弟,情同手足,你儿便是我侄,你妻就是我妹,你母当是我母。凡有我一口吃食,便不让你母妻并子受饿。

李铁柱闻言起身作揖,口中尽是感激言语。

王景本想宽慰几句,然见其双目充血,神色黯淡,知他心灰意冷,却不知如何。

二人如此对面静坐约半个时辰,王景方回转心神道:贤弟,你且回去,彼时与你一同前往‘执法堂’。

李铁柱于是话别王景赶至家中,见汪氏在院中等候,便将其带到僻静一角复说交代王景之事。

汪氏泪如雨下,不知如何是好。李铁柱又说道:我走之后,你可改嫁,然有一事须得应我。

汪氏闻言,忙打断道:妾身生为李家儿媳,死作李家鬼魂,望夫君莫要再提改嫁之事。言语中意志坚定,不可反驳。

李铁柱只道她是一时话急,故而如此说。却不理会,继续道:你务必为我母送终,将我儿抚养成人。

汪氏答道:夫君且宽心,这些皆是本分之事,不敢有违,然望夫君莫要再提改嫁一事。

李铁柱以为汪氏此言乃是一时之急,未放心上,转而进内堂看望张氏去了,汪氏则往里间唤李慕华起身。

闲言少续,辰时三刻,李铁柱并老母、妻子往执法堂而来,却将慕华交与王景之妻范氏照看。

李铁柱本想一人前往,奈何老母、妻子执拗要去,拗不过,王景也随在左右,路上无话,到执法堂时,已日上三杆,此刻早有村民等候,盖因本村首次处理此类事情,村之八九皆来观看,执法堂管事张老头见李铁柱等人前来,忙往里间请万棋。

此执法堂虽有些未经世事的落败萧条之象,然其威严阴冷的样子却令人不寒而栗。但见堂内左右各四名彪形大汉伺候,手执震地檀木棍,腰挂鬼头刀,一脸严肃。堂前上方陈设长方红色楠木桌,上摆执法令,惊堂木等物,往上看金色牌匾书写“执法如山,处置公正”八个大字,好不气派。

约莫半刻,万棋来到堂内,其一身龙虎相斗的黄色长袍,头戴压顶青色圆帽,双足一对赤金龙并暗褐色花边鞋,形动稳健,不怒自威。

万棋待坐定后,传左右着李铁柱前来问话,不刻李铁柱进堂内,其余随人则在堂外门前听候,围观百姓已然是里三层外三层。

李铁柱双膝跪地道:老爷万福。万棋惊堂木一拍问道:下跪者可是李铁柱。

李铁柱答道:是小人。

万棋道:你可知因何至此,犯了何事?

李铁柱答道:昨日小人伤了人命,今特来请罪,尊听万老爷发落。

万棋虽慈眉善目,心下悲悯,然法不容私情,于是道:既然你已招认,且有左证在此,按本村法度,当一命还一命,本该用火刑,念你是无心之过,改为自缢,你可诚服?

李铁柱回道:小人甘愿受罚。

门外张氏、汪氏虽知道李铁柱命将休已,然闻得此言,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左右妇人忙出手搀扶,拍胸捶背一番。

万棋见此事处理妥当,正欲取执法令执行村法。忽地听门外人群中有人高喝:且慢。

众人忙往声音之所瞧去,见一汉子,粗布青衣,一身尘土,气喘吁吁穿过人群,进得堂内。

来人作揖道:启万老爷,王婆婆并未身亡。

万棋闻言,心下称奇,众人也是一脸狐疑。更消说李铁柱并家人。

万棋惊问道:此话怎讲?那人回道:千正万确,王婆婆如今正躺在家中。

万棋问道:你怎知道,从实招来。

那人道:是。小人是本村的棺材铺老板,姓刘名仁,凡本村丧事用度,皆是小人所做。昨日王婆婆家人来买棺材、冥钱、冥纸等物,小人知他家生活不景气,就折了九成卖与他家,又兼小人之妻孙氏与王婆婆孙媳潘氏乃是表亲,于是便请小人到他家帮忙料理丧事。

万棋听到此处打断道:既然已经准备后事,为何又说王婆婆没有去世,怎地前言不和后语。

刘仁回道:启老爷,且听我言,小人于今早辰时一刻到王婆婆家中,见王婆婆被一凉席盖身,他家中老幼并二三十人正在左右哀嚎,邻里关系好的几个在一旁规劝。小人见此情景,心想若将王婆婆早些入土为安,他家人或少些悲伤,于是将我心意让我妻传与他表姐潘氏,潘氏便与其家中长者商议,良久方同意。于是小人请了三个帮手准备将王婆婆抬放于棺材内,不想在我等准备将王婆婆放进去时,却看见王婆婆眼角有泪痕,小人心下一惊,忙告诉其家人知道,并将王婆婆放回原处。

所听之人皆惊叹不绝,交耳称奇。

万棋忙问道:结果如何?

刘仁回道:王婆婆家中正好有一郎中亲友,他闻言上前用手试了试王婆婆脉搏,说他尚有微弱气息,并未身亡。

王婆婆家人闻听,破涕为笑,遂将王婆婆抬至里屋床上,用被盖好。等他家人安排妥当后,小人便要告辞,刚走不远,却被王婆婆长子王利图叫住,具言老爷您今日审处李铁柱伤王婆婆之事,他恐冤害人命,故让小人来告知老爷您。

围观者听毕,莫不惊叹,有言此乃天意,有言王婆婆命不该绝,有言李铁柱福气如天,有言是上苍眷顾,不忍夺人性命。各说纷纭,不可尽言。

且言李铁柱听完,如在梦中一般,恍恍惚惚不辨真假。

万棋听罢,问道:你所言非虚否?

刘仁道:句句属实。

万棋道:既然如此,你带老朽前去一探究竟。刘仁点首应允。

万棋忙吩咐左右暂将李铁柱押至堂后牢屋关起。自己却随刘仁往王婆婆家赶去,众人除看押者,并张氏、汪氏未跟去,王景也随去,想瞧个究竟好回来告知。

万棋随刘仁来到王婆婆家中,见断瓦残壁,屋舍破旧,院内白花、纸兽等丧事用度皆已撤去,亲朋挚友已回去大半,仅有几人在内屋伺候。

早有人通知王利图万棋到来,王利图忙出门接引万棋进了里屋,万棋见王婆婆面色较之昨日明显红润些许,因问一旁郎中道:现在如何?

那郎中道:虽呼吸平稳,血脉流畅,但却唤不醒。不知何故?万棋问道:那何时能苏醒?郎中道:不知,或几日,或几月,甚或几年,几十年,不可知数。

万棋心下称奇,便问道:以往可有类似病症?

郎中道:未有,不过有医书记载上古时有个部落首领名太游的,晚年便得的此病,一生未醒,睡至千年而亡。

王利图闻言哀求道:请江先生定要想个法子救老母,不甚感激。

万棋也道:请江先生一定要尽全力施救。

江郎中答道:一定,一定。小可现在就回去翻阅典籍,看是否有解症之法。

话毕退出里屋,刚走至院外,好似记起什么,忙转入里屋,向众人道:小可突然想起,家父临终之时,说世上有一种草药名作“解忧株”,长于自然之中,可唤起记忆,如果得此草或有一线希望。

王力图闻言,因问道:江先生所言,不知何处可寻此草?

江郎中道:我村地秀人灵,景象丰美。恰适此草生长,我父在世时,曾往村东方悬崖峭壁处寻访,可惜未得,父亡后,曾嘱咐我带其寻访,只因家中日渐败落,为了生计不得不违拗父意,未曾寻找。

万棋问道:那依先生所言当下如何?

江郎中道:当下需小可带两个汉子前去寻访一番,少则几日,多则数月,若一年未归,则多半丧命于山崖,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利图道:江先生,我愿随往。江郎中道:不可,你去多半没有性命,想那陡崖险壁,非常人所能到,况且路上多有险峻地段,你腿脚不利,去恐不能周全。我父当年就是因为寻访而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至重伤而不治。

万棋道:那依先生所言,谁人去合适?

江郎中道:需平日里劳作能手,身手敏捷之人不可。

王景听到此处,忽有一计上心头,上前作揖道:启万老爷,小人自幼在家劳作,有些力气,且常上山采摘野果、野草等。身手还算敏捷。小人愿效犬马。

江郎中观王景骨骼硬朗,年正合中,望万棋点首道:此人若前去,可行。

万棋当下应允,王景又道:小人有一贤弟,比小人还要厉害些。若他也去定能保周全。不知万老爷可否答应?

万棋问道:何人?王景道:此人正是待罪之人李铁柱。

万棋思量片刻,心道,若让李铁柱去也未尝不可,若能取得“解忧株”也算功德一件,可低前罪。唯恐王家不许,便问王利图:你可应允?王利图本就无计可施,当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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