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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开始沉默。谢立丹唇角的笑容渐渐消隐,他歪歪头看着小殿下,眉梢微挑。

“您在想什么呢?”他笑着问道。

殿下看了半精灵一眼,居然发起了呆。

谢立丹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心里叹口气。他原是有些恼火的,可是瞧着殿下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没了那些脾气。

他可从没迁就过别人。他的主意也不容人辩驳。

不过,这些脾性看来以后得改改了。谢立丹苦恼地想。

半精灵靠近了殿下。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响起又消失。

“若是有什么不妥,”他温声对小殿下说,“就请您告诉我吧。”

殿下抿了抿唇。其实,他本来不该对谢立丹的行为指手画脚,可是……

殿下斟酌了下:“……谢立丹,”他言辞委婉,“恐怕这样做会有些不妙的后果,现在的丹漉本来就不稳当,假如大家当了真……”

闻弦歌而知雅意,半精灵心思灵透,一点就通。

“原来您担心的是这个,”谢立丹恍然,他思忖片刻,才说,“您觉得邪教徒会被这则假消息提前激起行动么?”

希灵心中的担忧被说中,点了点头:“教廷应该正在对他们下手,此时不宜让他们警觉,如果因此产生意外的波澜可就不好了。”

半精灵陷入深思,他陡然按了个按钮,对着通讯器说:“去曜宫。”

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拐了个弯。

“你……?”希灵讶然。

谢立丹冲希灵微笑:“是我考虑不周了,殿下。我在曜宫有熟人,我想我们可以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我来到丹漉的消息不应该太多人知道。”希灵直接说。

“您不用担心,”谢立丹朗朗笑道,“我向您保证,这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

要说考虑不周,的确是了。

谢立丹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于他而言,教廷的好坏与他无关。他从不曾觉得自己归属于什么地方,也不觉得自己做事需要顾忌什么。他一直不被接受,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去维护。说到底,他虽然想与小殿下交朋友,但是在某些时刻,他自然地就流露出来以自我为主的性格。

之前的哈赛港,半精灵在那里呆了二十多年了,难道他没有能力解决那乱糟糟的局面么?为什么殿下来了才愿意插手呢?只是他不在乎那些而已,哈赛港江河日下,与他有什么干系呢?谢立丹可能在闲暇时会嘲笑一句,是半点都不挂心的。

马车驶向曜宫,最后一句交谈后,车厢里出奇地安静了。谢立丹五指张开,按进脸颊,他垂眸静静思索。刚才的事给予了他一个警钟——既然已经决定帮助小殿下,做事就不能再随心所欲。他之前的确有意无意遗忘了这点,不管是出于衿傲的性格还是不屑不忿,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半精灵冷酷地想。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现在依然如此。被手指掩住的唇角轻微上弯,润泽漆黑的双眼微露笑意,醒悟过来自己的错误,这个男人毫不留情抛弃了那点微末如尘埃、连自己也未完全发觉的,不甘和委屈。

他又是明朗戏谑的了。

“……是我的朋友,”离曜宫很近了,半精灵笑着向小殿下介绍,“那是我在苏尼亚的时候,他是神甫学院的学生,而我在摩耶拿魔法学院里学习,因为学院之间联合办立的比赛,我们熟悉了。”

“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威尔曼。”半精灵微眯起眼睛,淡淡的怀念的语气充斥其间。

曜宫就在文薪城的正中心,马车开始减速,半精灵撩起帘子,看到外间慢慢掠过的宏伟建筑,轻声说:“到了。”

谢立丹从暗格里拿出一份名帖,他们了下车。曜宫门前人着实不少,人们各种各样的诉求想要被这里的大人们知道并处理,他们分门别类被门口办事处的属官们一一接纳,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给予答复,假如可以即时进去面见神官们,当事人都是一脸喜色往里奔。

谢立丹来到接待处,向这里的神官颔首行礼,再将名帖递给他,含笑说:“请您帮我通报一声,我来找威尔曼·希思黎大人。我是大人的朋友,我叫谢立丹·克里诺。”

神官看了这两人一眼,又翻了翻名帖,说了句“稍等”,就遣了人去询问威尔曼大人。

不一会儿,回信就来了。“大人请你进去。”神官礼貌地说。

跟着之前报信的骑士,曜宫的内部布局一一展现在眼前。和光明廷很相似,但是要小了很多,外围是工作的地方,中心就是诸位神官们的居住区了。

威尔曼·希思黎是一名曜宫辅官,据谢立丹所说,他在曜宫的地位仅次于爱德华宗主教的第一副手阿瑟·约。

因为宗主教受了重伤回到光明廷修养,现在是阿瑟在主持曜宫的事物,现今威尔曼就是丹漉教区的二把手。

他们穿过丛丛的花木,南方适宜的气温和肥沃的水土让曜宫里的鲜花特别的灿烂,其中有许多希灵说不上来品种的花草。一路分花拂柳,他们来到一座宫殿,这里进出的人员极多,个个都步履匆匆,他们只是看一眼这对陌生人,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骑士将他们带进宫殿,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房间门口,他轻轻敲了门。

“请进。”带有淡淡威严的声音透过严丝合缝的木门清晰响起。

推开门,立时就听闻屋里正在汇报事务的男中音,语速快速平稳,在说着春耕事务。向带路的小骑士点头致谢,两人坐在待客的椅子上静静等待威尔曼·希思黎做完公事。

希灵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位威尔曼·希思黎。他并不如何英俊,但是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金褐的头发短短的,淡蓝色的眼睛十分有压迫力,偶尔视线交错的时候,即使他并没有看着希灵,眼瞳里的漩涡也让人惊心。

公事很快就谈完,威尔曼言简意赅,指出其中不足之处,让他拿去重做,下属恭敬离开。

他一直低着头,将公文上最后一个字写完,再把钢笔插上,威尔曼才有闲暇看一眼来造访的客人,他的目光从老朋友身上掠过,却是在希灵身上凝视了几秒。

然后威尔曼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希灵面前,单膝下跪,右手抚胸,头低低的,只两个字被他念得铿锵有力:“殿下。”

被认出来,希灵早已经有了准备。他在祈祷之夜上的露过面,民众虽然不会人人认得他,但是神官们却是必会把他的面容记住的。

希灵站起来,手指触碰威尔曼的肩膀,言语温和:“您请起来吧。”

神官依言起身,他恭敬地低头致谢:“多谢殿下。”

“无需如此,威尔曼神官,”希灵摆摆手,含笑说,“我这次只是出游,路过丹漉教区来到这里,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不必再这么毕恭毕敬,我们坐下说话。”

“是,殿下。”威尔曼依然恭声应是,一举一动皆是礼仪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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